艾寶扯扯嚴塘的衣角,“嚴嚴呀!”
嚴塘低下頭看著他,“怎麼了,寶寶?”
“艾寶回去了,可以找李明玩兒嗎?”他眨巴著大眼睛問道。
嚴塘怔了一瞬。
艾寶怎麼突然想起李明了?
“寶寶,怎麼突然想找李明玩了啊?”嚴塘緩緩地問。
艾寶歪著頭想了一下,“沒有為什麼的呀,就是想找李明玩了!想去拜訪一下下他了的。艾寶和李明是朋友的呀。”
嚴塘喔了一下,他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和艾寶說關于李明的事情。
本來他是想的,艾寶把這件事淡忘了,也就沒什麼了。
艾寶的記性并不好,他不會記得太多的事、太多的人和太多的過去。
卻沒想到,這一次,艾寶居然牢牢記住了李明。
“寶寶……”嚴塘看著艾寶亮亮的眼睛。
每當他和艾寶這雙大眼睛對視時,嚴塘所有本在唇舌間盤旋的謊言,都會老老實實地滾回他的肚子里。
“寶寶,李明可能最近不太方便和我們玩。”嚴塘很是委婉地說。
艾寶有些不解,“為什麼不方便的呀?”
上一次,李明和他說好的,他們還要一起玩的。
“艾寶就像在書店里找李明玩的,”艾寶揮揮自己的胖手,解釋道,“艾寶不帶李明去別的地方玩的,艾寶就像和李明在書店里面玩!”
嚴塘頓了一下,過了一會,他和艾寶牽著手又走了一小段距離了,他才說,“李明家里出了點事情,他現在已經回老家,不在C城了。”
艾寶沒有吭聲。
他握著嚴塘的大手,繼續走著。
木板吱呀的聲音,和不遠處海潮涌來又褪下的聲音一升一降地配合響起。
“寶寶,你在難過嗎?”嚴塘停了下來,他摸了摸艾寶的小臉,輕聲問道。
艾寶用自己軟軟的臉蹭了蹭嚴塘的掌心。
嚴塘的掌心很溫暖,艾寶把他的手掌放在耳邊時,還能聽見大海的聲音。
“也沒有的吧。”艾寶說。
他仰起圓滾滾的小臉,燈光模糊了他的神情,嚴塘只能看見艾寶那雙始終明亮的眼睛。
“艾寶只是在想,為什麼李明就來了,又走了呢?”艾寶白白的臉上充滿困惑,“為什麼他就這麼走了的呀?”
嚴塘聽懂了艾寶的意思。
艾寶是想問,為什麼李明就這樣輕易地離開了呢?
明明什麼都還沒有開始。
明明什麼都還等待著開始。
他就這樣輕易地走了。
嚴塘沉默了一下,“寶寶……這個問題,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
“但是,我想,李明之所以就這樣離開了,”嚴塘摩挲著艾寶軟軟的側臉,聲音徐緩,“大概還是因為窮吧。”
艾寶歪歪頭。
他有些不太能理解。
“窮是什麼的呀?”他又問道。
嚴塘沒急著回答他。
他放下手,牽住艾寶,繼續走。
“窮的話,寶寶,我覺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嚴塘說,“首先,窮從一方面來說,代表沒有錢,買不到想要的,或者是必須的東西。”
嚴塘望著艾寶還有些懵懂的眼,舉了個例子,“就像是寶寶你再也吃不到芝麻糖了,因為太窮了,我們買不起了。而對于有些人來說,可能不僅是吃不上芝麻糖,還是連一日三餐都成問題。”
艾寶設想了一下,自己如果吃不到芝麻糖了會怎麼樣。
那一定非常非常地讓人難過。
那麼,那些不僅吃不到芝麻糖,還吃不上飯飯的人呢?
那肯定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地難過了。
“其次,從一方面來說,”嚴塘看艾寶理解了,繼續說,“窮是一種恐懼,它是一種陰影,讓人害怕。”
“但凡是經歷過窮的,或者是正處在于窮的,窮帶來的痛苦,或許需要一個人的一輩子去消化。”嚴塘說。
艾寶搞不懂這一點。
他偏過頭想了一會兒。
“可是艾寶也窮過的呀,艾寶和第一個媽媽在一起的時候,第一個媽媽也不給艾寶吃芝麻糖,一天也只艾寶吃一點點飯飯,艾寶每天都好餓好餓的!”艾寶說,他努力地回想曾經的感覺,“但是艾寶沒有恐懼過的,艾寶只是覺得好餓好餓的。”
他那時候年齡太小,暫且生不出一種恐懼來,通常都是餓著餓著就睡著了。
一個人置身于睡夢中的靜謐,沒什麼多余的情感。
嚴塘小心地半抱住艾寶,把他帶進自己的懷里。
他拍拍艾寶的后背,“寶寶,這只是對大多數人而言,你和別人都不同。”
艾寶在嚴塘的懷里歪歪頭,“為什麼呀?”
他仰起小臉,又問道。
“因為你不僅是寶寶,還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寶寶豬,”嚴塘說,“是這個世界上,僅有一只、獨一無二的寶寶豬。”
艾寶聽著,不知道為什麼,心里生出一點小驕傲。
“嗨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嚴嚴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嚴嚴呀!”
他說。
嚴塘淺淺地笑了起來。
“那真是謝謝寶寶了。”他說。
這時,忽然一陣海風吹過,帶著嗚嗚嗚的聲音從艾寶還有嚴塘的耳邊飛馳而過。
像是一輛遠去的冒著蒸汽的火車。
嚴塘繼續說,“最后,窮這種東西,寶寶,我們是很難定義的。
有的人是物質上的貧窮,就像我說的沒有錢、沒有收入,有的人則是精神上的貧窮,還有的則是在腦海中始終存在著一種‘窮的后遺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