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次張嘴想說什麼。
然而最后終是無言。
當艾寶對嚴塘異樣的感情,被艾寶攤牌一樣坦蕩地擺在曾教授面前時,曾教授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好了。
曾教授凝視著艾寶,她透過艾寶純凈的眼,隱約窺見其中執拗的色彩。
那大概是極少數人能夠看見的。
艾寶和曾教授都沉默許久。
許久之后,曾教授才移開了視線,緩慢地開口。
“艾寶,”她用很溫柔的聲音說,“你在做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曾教授看著艾寶,眼里充滿年長者的包容與平和,“你在試圖打動一個,原本不屬于你的世界的成熟男人。”
艾寶靜靜地看著曾教授。
他圓圓的小臉上充滿平靜。
“不是艾寶想打動嚴嚴的呀,”他說,“是嚴嚴打動了艾寶的呀。”
他抬頭看著曾教授,淺色琥珀色的眼里像是有成絲的蜜糖在流轉,“艾寶并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這個世界沒有艾寶的位置的。”
“嚴嚴抱著艾寶的時候,艾寶才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降生了。”他說。
曾教授聽著,她忽然想起了泰戈爾《飛鳥集》中的話。
“水里的游魚是沉默的,陸地上的獸類是喧鬧的,空中的飛鳥是歌唱著的。”
那麼也許,對于艾寶而言,嚴塘是兼有海里的沉默,地上的喧鬧與空中的音樂。
嚴塘是一個舒展開手腳、赤裸地擁抱艾寶的另外一個世界。
“那……”曾教授問,“為什麼艾寶這麼篤定呢?”
她抬了抬眼鏡,看著艾寶,眼神有些探究。
如果她面前的不是艾寶,是任何一個十七歲的小年輕,告訴她,他愛上了一個大自己十歲的男人,曾教授都會覺得胡鬧。
她肯定會出言相勸。
但是這個對象變成了艾寶,曾教授卻遲疑了。
也許是因為,曾教授也明白自己從未弄清過艾寶的邏輯與世界,不敢妄自揣測。
也可能是因為,艾寶流露出的愛太過堅實。
它不像其他年輕人心中涌出的巖漿,熱烈得駭人卻也冷得迅速,也不像一朵綻放的花,芬芳撲鼻卻也時辰不多。
它給曾教授的感覺,更多的是一座很高的山,一塊石頭一塊石頭地壘起,每一塊都是注定地剛剛好。所有石頭相耦合,最后構建出一座難摧的山。
艾寶看著曾教授,眨眨眼睛。
他說,“因為這是命中注定的呀。”
他笑了起來,眉眼彎彎,小圓臉上又掛起了軟軟的笑。
74 猜猜我有多愛你(十三)
七十三.
他低下頭來,
親了親小兔子,
對他說晚安。
——
最后艾寶的展覽在星期五的晚上成功竣工,他和嚴塘說好,要星期天的晚上再去看。
嚴塘并無不可。
他抱著艾寶一起坐沙發上,一邊看著書,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艾寶聊著。
艾寶說,“艾寶寫了好多新的詩詩的!”
他趴在嚴塘懷里,眼睛亮亮地看著嚴塘。
像是童年時多彩的糖果紙。
嚴塘挑了一下眉,“那我很期待。”
艾寶的詩歌大作本嚴塘已經看得七七八八了。艾寶的新詩了,嚴塘也有些興趣。
他坐直了身子,問道,“那艾寶可以給我透露一下,是哪方面的詩歌嗎?”
艾寶想了想。
“是關于艾寶和嚴嚴的!”他說。
嚴塘回想了一下,他也看過艾寶寫的有關他的幾首詩歌,大多是充滿依戀和喜愛的。
不知道這次艾寶的詩里,會不會有新的內容?
“那我就更期待了。”嚴塘笑著捏了捏艾寶的小臉。
他把手中的書放在一旁的茶幾上,把艾寶摟在懷里。
“這些天辛苦寶寶了,”嚴塘摸摸艾寶的小卷毛。
艾寶蜷著腿,縮在嚴塘的懷里,蹭了蹭他。
他很喜歡嚴塘抱著自己。
“沒有辛苦的呀,”艾寶說,“艾寶覺得很高興!”
每天,艾寶都拿著曾教授給他準備好的顏料、畫板還有筆刷,坐在高高的升降梯上,一點一點地在天花板把自己的世界描繪出來。
為了保密,張阿姨要給他們望風。
下午四點的時候,張阿姨就給嚴塘打電話,問嚴塘大概多久回來,佯裝自己好安排做飯時間。
而實際上,張阿姨是把這消息走私給了曾教授和艾寶,讓艾寶可以每天把工具收拾好,不讓嚴塘看見。
目前為止,嚴塘也是真的對艾寶的這個展一無所知。
除了知道艾寶把自己很多新作的詩歌,拿出來展示了以外。
“那就好。”嚴塘揉揉艾寶的頭。
其實,嚴塘并沒有對艾寶的展抱太高的希望。
畢竟艾寶的能力有限,而且又只有短短一周的時間。
嚴塘預想,艾寶可能最多做了點基礎工作,比如簡單地在墻上打釘子,把自己的詩歌掛墻上,或者是放在柜子上一類的。
其實,這種也挺好看的,有點極簡風格的樣子。
嚴塘想,他已經打算好了,不論艾寶做成什麼樣子,他到時候都要大加贊揚,絕對不能打擊艾寶的積極性。
這還是艾寶第一次表現出這麼強烈的分享欲望。
星期天的時候,艾寶一整天都很亢奮。
大概是想到自己晚上吃了晚飯過后,就要帶嚴塘去看自己的展了,他從起床開始就嘩啦嘩啦地哼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