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流年’!”艾寶看著畫展廳門口的海報,把上面的字讀了出來。
“這是‘流年’!”他又看向嚴塘,又重復了一遍。
剛好艾寶認識這兩個字,這讓艾寶覺得有些得意,他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嚴塘。
嚴塘很捧場地夸他,“對,是流年,艾寶認的字越來越多了。”
艾寶牽著嚴塘的手,揚了一下圓潤的下巴。
他現在有很認真地學習這些字的!
和嚴塘預想的一樣,郭家屹的這個畫展,基本上沒什麼人來。
嚴塘把邀請卡拿出來,給門口檢票的人看了看。
除去郭家屹選址偏僻的原因,可能還與他本人有關。
這個展是要憑邀請卡進入的,也就是郭家屹給嚴塘的那個小卡片進入的,可能郭家屹他自己也不希望有太多的人來吧。
這麼說來,這個展的意義,更多的是私人的。
嚴塘牽著艾寶走進去。
這個畫展,郭家屹選的是淺灰的背景墻,偏白。在有些暗淡白光燈的照射下,比起一般純度的灰,更有溫柔的感覺。
他的畫有些孤零零地掛在一堵墻的中間,有些則是零散而隨意地布置在墻的四角。
像是一團大雁,在灰色的天空里,團在一起,又呼啦啦地散開了。
“這是嚴嚴嗎?”艾寶扯扯嚴塘的袖子,忽然指著一幅畫問。
嚴塘聞言看去。
這是一幅很大的素描。
比起其它顏色絢麗多彩的畫,這個只有黑白灰的畫,赤條條地掛在墻的中間位置,顯得有點孤單。
畫上的確實是嚴塘。
不過是十七歲的嚴塘,他穿著松垮的校服,正趴在桌子上面睡覺。
十七歲的嚴塘左邊是大開的窗戶,外面還飄著云,似乎天氣很好。
他的右邊是一壘堆得雜亂地書。他自己的半張臉埋在自己的臂彎處,閉著眼,沒心沒肺地睡得挺好。
書桌子左上角上還有一兩朵花,可能是從窗外飄進來的,也可能是誰摘了,輕輕放在他旁邊的。
“嚴嚴,你在睡覺覺嗎?”艾寶抬起頭仔細地看那幅畫。
嚴塘點了一下頭。
“對,是在睡覺的,”他淡淡地說,“這是高中時候的我。”
他高一高二這兩年過得比較混賬,基本沒怎麼學,腦子里全是天馬行空和不切實際的想象。
這段時間里,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睡覺,逃課,打游戲。
如果不是他喜歡運動,身材不錯,人也長得人模狗樣的,嚴塘估計,他的高中會很安穩地度過。
艾寶噢了一聲。
他并不好奇,為什麼讀高中的嚴塘要在課堂上睡覺。
也不好奇,為什麼這個畫展會出現十七歲的嚴塘。
“你好呀,嚴嚴。”艾寶對畫布上安睡的嚴塘揮揮小肥手。
他很開心地和嚴塘自我介紹,“我是十七歲的艾寶!”
嚴塘低下頭看著和十七歲的他打招呼的艾寶。
艾寶圓圓的眼里全是純粹的開心,白凈的臉上掛著軟軟的笑。
如果是十七歲的他遇見了艾寶,他會怎麼樣?
嚴塘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假想了一下。
他估計自己大概會手足無措。
雖說自己年少的時候對誰都一副冷漠不關心的樣子,但是實際上,只有嚴塘知道,他只是覺得自己不被理解,不想和別人多交流罷了。
而且,他那時可能是一個人打游戲打多了,比較自閉,還有點社恐。
嚴塘估計,以前的他看著艾寶哭、艾寶笑、艾寶生氣、艾寶不開心、艾寶委屈、艾寶耍小脾氣,大概都會手忙腳亂,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睡著了,沒辦法和寶寶打招呼。”嚴塘揉揉艾寶的小腦袋。
艾寶噢了一聲。
他又看了看畫布上黑白灰的十七歲嚴塘,而后他抬起頭來看著自己面前,和他一起穿著姜黃色長袖運動衫的嚴塘。
“那他有睡得香香的嗎?”艾寶眨眨眼睛問。
嚴塘沉默了一下。
他沒急著回答艾寶的問題。
他也抬頭看了看畫布里的自己。
這可能是在一節語文課上,嚴塘記得自己高中的語文老師是一位老教師,說話不徐不緩,沒什麼上揚下挫的音調。
他每每聽這位老師念書時,就會忍不住打瞌睡。
“很香的。”嚴塘收好自己的思緒,又轉回頭看著艾寶回答道。
艾寶就說,“那很好的呀!”
他們又手拉著手,繼續看后面的畫。
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誰會睡不好覺呢?嚴塘想。
大概人最幸福的時候,就是在知道真相,知道虛無,知道所有事情最底處的陰暗面以前。
不過無所謂,現在嚴塘知道了,他也早早地消化好了。
就讓十七歲的自己好好地睡過去吧。
郭家屹的畫展里其實不僅僅是展示了自己的畫作,還有一些其它的作品。
嚴塘對藝術了解不是很多,不知道該怎麼分類。
他和艾寶在最中心的展廳看見了一個有些奇特的作品。
這個作品是攤在地上的,是一個支離破碎的水晶球。
一些小的玻璃片到處飛濺,而一些大的玻璃片則是由紅線相串聯,勉強拼湊出一個破損的球形。
而另外一遍,則是摔落一樣的水晶球底座,它側躺著,像是咕嚕咕嚕已經滾了很多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