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塘面無表情地開著車,奔回家里。
在書店里遇見郭家屹的時候,嚴塘就當沒看見他這個人一樣,直接轉身就走。
他不是十七歲的嚴塘,郭家屹也不是十七歲的郭家屹,屬于他們少年時代兩人的攜手狂奔,大笑著逃過父母、老師、學校的歲月,早就已經不復存在了。
如今也不過是干涸的蚊子血,尷尬地在墻上,變成一個微不可見的黑點而已。
但是郭家屹顯然并不這麼認為。
他一路小跑著,穿過一排一排的書架,追著嚴塘的背影,追了出來。
郭家屹的身體一貫不是很好,已經開春了他還穿著一件有些厚的風衣。
風衣隨著他的奔跑,衣角在空中劃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嚴哥……你有收到我給你寄的信嗎?”郭家屹站在嚴塘的車門口,喘氣著問。
嚴塘回頭看了一眼他。
他沒有說什麼,但是冷淡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郭家屹露出一個有些苦澀的笑容。
他也想到了,也許是會這樣的。
郭家屹有一雙彎彎的笑眼。
當他面露那麼一點點難過的時候,就和垂淚的梨花沒什麼兩樣,都是一般叫人心軟。
“你有什麼事情嗎?”嚴塘問。
他看著郭家屹,眼里沒什麼其它的情感。
既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也像是在看一個互曉姓名,但是又無關緊要的人。
郭家屹連忙從自己大衣的口袋里,翻出一個名片一樣的東西,“我這次回國辦了一個畫展……”
他說著,把拿張小卡片又套進一個精致的小信封里,“嚴哥……你來看看吧……”
郭家屹把手里狀似邀請函的東西遞給嚴塘。
嚴塘垂眼看了看郭家屹手里的東西,他并沒有伸手去接。
“你是以什麼身份邀請我的?”嚴塘抬眼,淡淡地問他。
郭家屹盯著他。
他的眼閃了閃。
過了好一會兒,在嚴塘持續平靜無波瀾的目光下,他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
“……是同學,老同學。”郭家屹說。
嚴塘又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
看得郭家屹移開自己的視線了,盯著路邊其它停著的車,不再看著他了,嚴塘才伸手接過。
“謝謝。”嚴塘道謝道。
他沒有明確表態自己去不去,隨手把邀請函放進包里,也沒看一眼。
嚴塘態度不冷不熱,和他每一個以前的同學態度一樣。
郭家屹抬起頭,他凝望著嚴塘,似乎還想說什麼。
但是嚴塘沒再給他機會,直接繞開他,上車,發動汽車,走人。
徒留郭家屹一個人在原地,怔怔地看著他的車駛遠。
現在已經快六點了,不少商鋪已經亮起自己的招牌,車窗外紅綠交織的燈光,快速地從嚴塘的眼里掠過。
郭家屹給他的那個邀請函一樣的東西,正安分地呆在他的外套包里。
嚴塘沒有把他拿出來的打算。
他一點也不想再和郭家屹也好,還是另外一個人也罷,有任何的聯系。
如果是一個相當感性的人,大概會覺得這種冥冥之中,多年以后的再相遇是一種緣分,一種命運的體現,心里多少會泛起些漣漪,總歸要想點兒有的沒的。
然而嚴塘并不是。
他在回到家之后,就像是徹底忘記了這件事一樣,和往常一般無二地把外套和公文包放好。
還有順便接住撲過來的艾寶。
“嚴嚴呀!”艾寶高高興興地把自己掛在嚴塘身上。
嚴塘穩穩地抱住艾寶的屁屁。
“今天有好好吃中午飯嗎?”嚴塘一邊抱著艾寶,一邊走向沙發。
“有的呀!”艾寶說。
他在嚴塘的懷里蹬蹬腿,跟在水邊用腳踢水一樣快活。
他今天穿了粉紅小豬的毛茸茸連體衣。
嚴塘把艾寶抱在懷里,就像是抱住了一大只軟乎乎的寶寶豬。
張阿姨從廚房里探出頭,笑著看了看嚴塘和艾寶。
“嚴先生,你今天回來得好早!”她說,“曾姐都還沒走多久呢!”
“艾寶剛剛還在問我還有多久,你就回來了——沒想到啊,這下一刻,你就直接打開家門了!”張阿姨掩嘴笑著打趣。
嚴塘看著趴在自己肩上的艾寶,不自覺地也跟著笑了笑。
“最近沒這麼忙了,可以多陪陪艾寶了。”他說著,順手摸摸艾寶的背。
現在艾寶有些不好意思,把自己的小圓臉埋在嚴塘身上不肯抬頭。
嚴塘笑著拍了拍艾寶,“黏黏屁。”
他說。
嚴塘摟著艾寶在沙發上面坐下來。
艾寶坐在他懷里不肯出來。
他的雙手扒拉著嚴塘,把自己往嚴塘懷里埋。
嚴塘低頭關切地就問他怎麼了?是不是身上不舒服?
艾寶甕聲甕氣地說,“艾寶現在是黏黏屁了!要一直黏著嚴嚴!”
嚴塘笑了起來。
現在艾寶還會記仇了。
“寶寶,你可不是是黏黏屁。”嚴塘躺在沙發上,讓艾寶可以靠在自己懷里,坐得更舒服些。
艾寶松開嚴塘些,仰起臉,有些好奇地看著嚴塘。
“那我是什麼的呀?”他問道。
“你是寶寶豬。”嚴塘回答他。
艾寶的小嘴一下就噘了起來。
“艾寶不是豬豬,艾寶是寶寶的呀。”他對嚴塘說。
嚴塘捏捏艾寶扁扁的鴨子嘴。
“寶寶,你看看你身上,是不是粉紅小豬的衣服?”嚴塘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