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他一天到晚確實都在勤勤懇懇地查書分類書目,但是畢竟他人年齡小,認識的字不多,經常還要翻字典才看得懂書目,而且他也矮,但凡是碰到高層的書架,他就得哼哧哼哧地推自己的小架車來,效率并不見得高。
所以一天下來,他其實整理不了幾個書架,有時候客人來了,又亂放了,他又得重新來一遍。
“哥哥們哩,嫩們在找啥書兒?”李明湊到嚴塘和艾寶的跟前,頗為熱情,“俺知道書的位置,可以帶嫩們去哩!”
李明說著,時不時看艾寶幾眼。
他現在還是孩子一個,絲毫不會掩飾自己的想法。
更何況他的眼睛又大又亮,跟兩個電燈泡似的,當他偷偷瞄向艾寶時,明晃晃的眼神遮都遮不住。
很顯然,黑黑的他對白白的艾寶很有好感。
艾寶也有些好奇地看著黑黑的李明。
他對人通常都是沒有什麼印象的,也從來不去記著誰。常常是見過一次,隔了幾天再見,他可能都不會認出來。
但是艾寶記得這個黑黑的李明。
因為李明笑起來時,艾寶覺得,就像是月亮平躺著,安穩地睡到了黑黑的土地里。
黑黑的李明又悄悄看了嚴塘身邊的艾寶一眼,這回兒湊巧,他和艾寶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艾寶歪歪頭,盯著黑黑的李明看。
眼里干干凈凈的,沒什麼情緒。
其實艾寶就只是單純地看看而已,他也沒什麼想法。
但是李明卻感覺是自己偷看別人被抓包了,他像是觸電了似的,耳朵噗地一下全紅了。
他連忙收回了視線,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腳尖。
嚴塘察覺到李明和艾寶之間的小互動,他看看艾寶又看看李明。
他并不介入兩個人的交流。
嚴塘順著李明的話,對李明示意了一下自己抱著的那本,巨厚無比的全球建筑史,“我們想找這本書所屬大類的書架位置。”
嚴塘很高,就算他彎下腰把書給李明看,李明也要踮起腳尖瞅瞅才看得清楚。
李明并不知道封面上的一連串英文是什麼意思,事實上,他連一個英文單詞都不認識。
但是他認出了這是屬于英文的。
李明想了想,他環顧一圈書店,似乎是在找這個書的位置。
過了一會兒,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亮了一下,“俺知道哩!”
他指指嚴塘和艾寶背后二樓書架的位置,“這是那里的書!那里的書都是這個樣兒的噥!”
嚴塘和艾寶都扭過頭看了一下。
李明指的是二樓一個小角落,那里的書架呈三角擺放,空間擁擠而狹小。
“俺帶哥哥們去!”李明自告奮勇。
嚴塘對李明點點頭,“麻煩了。”
李明用力地搖搖頭,“沒有的哩!沒有的哩!”
他小跑到嚴塘和艾寶的前面,給他們帶路。
李明今天穿了一件灰白的T恤和一條純黑的棉褲,和上次紅紅的T恤一樣,也是寬松而肥大的,一直拖到他的膝蓋,這讓李明行動起來有些笨拙。
他灰白色的T恤前面,還有一個掉了一只耳朵的漆的米老鼠。
李明純黑的棉褲也有些長了,在褲腳挽了幾卷,形成一圈厚厚的圈。
他這樣的著裝在寬闊的平地上走倒是沒事。
然而,一旦踏上書店狹窄又陡的樓梯,就非常不方便了。
在上樓的時候,李明因為跨步沒跨好,腳跟踩到自己的褲腳差點摔倒。
還好嚴塘走在他身后,穩穩地拖住了他。
“謝謝哥哥哩。”李明站穩了,忙道謝道。
嚴塘搖搖頭示意沒什麼,只善意地提醒他,“小心一些,樓梯上摔下來很危險的。”
李明后怕地點了幾下頭。
他長了記性,提起自己的褲子,小心翼翼地踩樓梯。
嚴塘也不催促他,慢慢地跟著。
現在書店沒幾個人,他們這樣走也不會堵著誰。
艾寶走在最后,他伸出自己的小腦袋,想看看黑黑的李明。
不過因為嚴塘太高大了,把前面的李明擋得嚴嚴實實的,艾寶什麼都沒看見。
艾寶只能作罷。
前面的嚴塘放慢腳步了,艾寶自然也只能慢慢地踱步走。
艾寶牽著嚴塘的另外一只手,現在走得慢慢的,艾寶要自己給自己找一點點樂子。
他肥肥的小手握著嚴塘的大手。
艾寶歪著頭看了看。
嚴塘的大手不像艾寶白皙的手,他的手是有些深的古銅色。
這讓艾寶想起了融化的巧克力。
艾寶的手很嫩,他寫字少,做重活更少,指腹上一丁點的繭都沒有。
但是嚴塘的手不是。
艾寶隨便摸摸,就能摸到嚴塘手心里、手指上厚厚的繭,繭有一點點粗糙的感覺,有點像老老的草坪。
當艾寶坐在老老的草坪上,摸摸它們時,也是這樣的感覺。
艾寶摸完了嚴塘的手過后,又學著嚴塘平時捏自己的手手,也捏捏嚴塘的大手手。
但是捏不動。
“嚴嚴的手手硬硬的!”艾寶又捏了捏。
嚴塘回過頭來。
他早就感覺到艾寶在捏捏摸摸自己的手,只是不明白艾寶想做些什麼。
艾寶舉起嚴塘的手,像發現了一塊新大陸一樣,驚奇地重復了一遍,“這是嚴嚴硬硬的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