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在自己粗糙的牛仔褲兩邊來回搓了搓。
“不行哩,俺不饑困,不能收嘀!”過了一會兒,黑黑的孩子還是搖頭拒絕了。
他說完,準備拖著自己的蛇皮袋走了。
而嚴塘從腳邊的背包里摸出一個小號的塑料口袋,把艾寶手里的四個面包裝了進去。
“拿著吧。”嚴塘將袋子擱在黑黑的孩子另外一只空出來的手上。
“我們家孩子遇見新的朋友,都喜歡給別人送點東西。”嚴塘解釋說,“現在我們出來野餐,也沒帶別的東西,他只能拿幾個面包來了。”
艾寶在旁邊配合地點點小腦袋。
“是的呀!”他說,“很高興見到你的呀!”
黑黑的孩子遲疑了一下,他瞅瞅這兩個并肩站著的高高的哥哥。
“拿去吧,別說了。”嚴塘把袋子塞進孩子手里。
“我們都很高興見到你。”嚴塘說。
他的神情有些冷淡,又有點認真,讓人一看就覺得信服。
黑黑的孩子有點不好意思了。
他還是拿了裝著四個面包的袋子。
他摳摳自己的臉,黑得有些油光的臉上掛出一個有些羞澀的笑,“那謝謝哥哥們哩!”
他邊說,臉壓得越低,只露出一雙發紅的耳朵。
黑黑的孩子不自覺地把聲音壓低了些,“俺也高興見到嫩們噥!”
說完,他看也不看嚴塘和艾寶,羞得像是落荒而逃一樣,一溜煙地拖著蛇皮袋,跑到別處去了。
嚴塘瞧這孩子跑得挺順的,走哪條路都基本沒什麼猶豫,看來是認得路的,嚴塘也沒阻止。
想來也是熟悉這一塊地方的人,否則也不會提著一個蛇皮袋來這邊撿塑料瓶了。
將四個小面包送完后,艾寶若無其事地又坐回了河邊,繼續發呆。
嚴塘把背包里的食物拿出來。
那幾個小面包不過是他帶來給艾寶墊肚子吃的。
背包里還有很多其它各種各樣的食物,譬如今天早上就切好的水果盤,昨天準備好的壽司便當,小蛋糕,芝麻糖,鍋巴等等。
嚴塘把這些吃食一一擺好。
“寶寶,快來吃東西了!”嚴塘喊道。
艾寶噢了一聲,慢吞吞地站起來走了過來。
“這個是什麼呀?”艾寶第一次見到壽司,有些奇怪地指著餐盒里一卷一卷、扁扁的壽司問。
嚴塘跟他介紹道,“這是壽司,一種外國的料理……也可以叫紫菜包飯。”
艾寶點點小腦袋。
他用叉子叉起一塊圈圈壽司,打量了這個穿著黑色的海帶裙飯圈圈一會兒,然后張開嘴巴,一口吃了下去。
“它酸酸的,有點咸咸的。”艾寶吧唧吧唧嘴,評價說。
他一口吞進壽司把臉擠得鼓鼓的,看著像正要吐泡泡的小魚。
嚴塘讓艾寶吃慢點,拿起保溫杯,給艾寶倒了一杯熱的菊花茶,讓他喝一口再吃,別噎著了。
艾寶嗯嗯哦哦地應著,喝了一口嚴塘遞過來的菊花茶。
他發現這個穿著黑色衣服的飯圈圈很好吃,又叉起幾個接著吃。
嚴塘看艾寶吃得挺開心的,也放心下來自己把給自己準備的炒面端出來吃。
吃著吃著,嚴塘還是忍不住問艾寶,“寶寶,怎麼今天這麼主動給別人禮物的呀?”
艾寶往日從來不喜歡和陌生人打招呼,更不用說是送禮物了。
今天他看著艾寶把小面包分享給那個瘦瘦黑黑的孩子,都有幾分驚詫。
艾寶吸溜一口菊花茶。
他歪著頭想了想。
“因為風風給我說的呀!”他說。
而后艾寶摸向一塊芝麻糖,咔吧咔吧嚼得高興。
嚴塘挑挑眉,也不再深究了。
大概是艾寶把那個陌生的孩子當作了自己的客人,才會這樣熱情好意地對待他。
艾寶劃分自己客人的標準總是奇怪,一只貓可以是他的客人,一朵櫻花可以是,一段過去可以是,一次曾經的難過也可以是。
他總是興高采烈地迎接他們說你好的,又毫無陰霾地和他們說拜拜了呀!
嚴塘沒再和艾寶談起剛剛出現了,又離開的陌生小男孩。
誠然,嚴塘在看著這麼小的孩子,卻要在外面四處撿塑料瓶、硬紙板賺錢時,心里有點難言的滋味,但是這孩子對于他和艾寶,艾寶和他對于這孩子,也不過都是彼此旅途中的小插曲。
吃了飯之后,嚴塘牽著艾寶沿著小溪散步。
他們還是沒有走向豆豆媽那一塊熱鬧的地方,而是反向走去了更清靜的天地。
艾寶和嚴塘找到一塊很空曠的空地。
這片空地是屬于坪地,兩邊是高高連綿的山,四周是長得旺盛的綠草。
這塊地的綠草自然是不如嚴塘和艾寶上次去沙區公園,見到的草坪規整。
不過,它們勝在生命力蓬勃,一根根草都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努力往上冒頭,高矮不一,層層疊疊,一地綠色的生命,隨著風發出沙沙的聲音。
嚴塘和艾寶在這塊草坪上坐了一會兒。
艾寶靠在嚴塘的肩膀上,牽著嚴塘的手,邀請他來聽樹樹、草草還有云云的大合唱。
嚴塘欣然答應。
他的大手握著艾寶白白的小肉手。
他們坐在一塊兒,恰好是吃了飯,飽餐一頓,又沐浴著陽光,吹著風,嚴塘和艾寶,又聽著一次只有他們兩個人做觀眾的演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