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警官沒說話,她凝視著嚴塘,像是在分辨他這個人的可信度一樣。
嚴塘坐在沙發上,拿出自己在酒吧被群0包圍,穩如老狗,不為所動的架勢,靜靜地接受劉警官的眼神掃描。
他順便還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菊花茶,喝了兩口。
看起來特別的從容淡定,一點也看不出他昨天晚上還在糾結,究竟是在女警官面前,搞平頭瞧起來更可靠,還是搞寸頭讓人覺得更老實?
大概過了不過幾秒,劉警官不再注視著嚴塘不放。
她扭身打開身旁的公文包,“我這次來除了回訪以外,還有就是有兩個東西要交給嚴先生……”
她從公文包里摸出兩個筆記本。
一個紅漆的硬殼筆記本,不過封面有些掉色了,脊部看起來也有點松垮。
另外一個也是個筆記本,不過要薄許多,是個軟抄,本子周身有點兒泛黃。
這兩個一看都是上了點年歲的。
嚴塘有些疑惑,這兩個本子是干嘛的。
劉警官把兩個本子疊起來,遞給嚴塘,“這是上次,嚴塘在我們局子里收拾東西時候落下的。”
“還是前幾天保潔阿姨打掃時,在一個柜子的后面找到的,可能當時落下去了,”劉警官說。
嚴塘接過兩個有些分量的本子。
“這是艾寶的東西?”他沒急著打開,而是抬頭問劉警官。
劉警官想了一下,“我們撿到的時候,為了看是誰的,就翻了一兩頁。”
她指了指紅色的硬殼本,又指了一下軟抄本說,“這個應該是嚴先生你生母的日記,而另外那個,應該是艾寶的日記。”
這下嚴塘是真的有些驚訝了。
他垂下眼睛,看著自己手里的兩個本子,猛然感覺沉甸甸起來。
他母親的日記?
嚴塘凝神,盯著那個封面都有些剝落的紅色硬殼筆記本,心中升起一種不切實際的荒謬感來。
就好像他手里的拿著的,不是一個筆記本,而是一個通往自己陌生、又熟悉的世界的鑰匙。
他母親會在筆記本里記些什麼?
有沒有他的那個混賬父親?
有沒有被她拋之腦后的他?
劉警官望著嚴塘有些沉重的表情,也沒有貿然去打擾。
她拿起菊花茶,又喝了幾口。
過了好一會,嚴塘收拾好自己的思緒了,不再直直地注目著自己手里的筆記本了,劉警官才繼續說,“嚴先生也不要怪我今天有些問題問得比較……你知道的,不這麼講情面。”
嚴塘搖搖頭,誠懇地說,“這是負責的表現。”
劉警官笑笑,算是應下這句夸獎。
以往她去別家回訪的時候,當著監護人的面,直接問孩子這樣的問題,少不了被人賞臉色。
“我比較咄咄逼人,也是因為艾寶這個孩子,有過受虐待的經歷。”劉警官放下茶杯。
“誰?”嚴塘驟然緊縮起眉頭。
“我母親?”他的聲音有些不確定。
劉警官揮了一下手,“不是,”她說,“是艾寶的第一任監護人,就是艾寶的生母。艾寶的生母有賭博的嗜好,把艾寶培養成童模賺錢,艾寶的生父,也就是艾先生,發現后想盡辦法奪回了艾寶的監護權。”
“剛好當時取證的,也是我們局。”劉警官頓了頓,有點不忍。
“我當時還是個實習的,沒負責這件事,但是也看到了點取證的文件。
”劉警官說。
嚴塘的表情已經變得相當肅然了。
他緊抿著嘴,有點動怒了。
劉警官看著嚴塘,聲音里全是一種對世事的嘆息,“這麼小的孩子,當時艾寶才五六歲吧,他媽媽為了不讓他長高,掐得他小腿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她說,“……平時為了控制孩子的體重,還不許睡覺,唉!當時說是,他媽媽是個賭徒,半夜三更自己出去了,就把小孩子鎖在閣樓里……實在是,看著就讓人覺得心里難受。”
嚴塘現在終于懂得了艾寶所說的那句,“第一個媽媽要艾寶瘦瘦的,小小的,不說話”是什麼意思了。
“怎麼會有這種人?”他沒忍住怒氣,捏著兩本筆記本的手都不由自主地緊了緊。
劉警官搖搖頭,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人。
她的臉上全然是一種疲憊不堪的滄桑。
嚴塘也不說話了。
他一想到自己精細養著的艾寶被人鎖在一個黑漆漆的閣樓,心里就尤為難受。
平時睡覺都要往他這邊拱,沒有絲毫安全感的艾寶,在一個黑得不見五指,不見回聲的閣樓里,他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況且當時他還這麼小,可能才五六歲出頭,連自己的恐懼都還不會表達,只能一個人軟軟地抱著自己哭鼻子。
“好了,我也不多做打擾了,”劉警官看看自己的手表,現在都已經17點過了,“說這些也是為了告訴嚴先生,艾寶是一個不太幸運的孩子,還希望嚴先生要好好負責。”
她說。
嚴塘頷首,“這是肯定的。”
他說著,起身去送劉警官。
劉警官擺了擺手,“不用了,我的車就在附近,我一出你們小區的門就到了,你們這邊走方便得很!”
“你快上去陪陪艾寶吧,他一個人可能都等急了。”劉警官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