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塘把花放在艾寶白白粉粉的手掌心。
這朵櫻花顯然才走出家門闖蕩不久,它的五片花瓣都還完好無缺,連花瓣尖尖上的兩只小分腳,都清晰得可以讓艾寶用手指摸摸。
“它淺淺的,中間深深的。”艾寶把手舉高高,獻寶一樣地給嚴塘看。
嚴塘看了看艾寶手掌心小小的櫻花,點頭肯定。
櫻花中間幾根深色的花蕊順著風,也點點頭表示肯定。
“那拜拜啦。”艾寶說著,嘟起嘴巴,對著手里的櫻花吹了一口氣。
嘩啦一下,櫻花的花瓣蜷起來,它慢慢騰飛,又繼續開始自己漂泊的一生了。
不知道下一次,它又會停到哪一個它喜歡的人的頭頂上,或者肩膀上,或者臉頰上。
櫻花大道看起來聲勢浩大,但是其實并沒有多長。
嚴塘牽著艾寶來來回回走了幾圈,告別了幾朵和他們相遇的櫻花。
艾寶還有些舍不得離開這里。
嚴塘也不勸艾寶,他們來植物園游玩,本身就是圖個好心情、好體驗,喜歡一個地方,多看看多呆呆就是了。
于是,他找到一個座椅,和艾寶一塊坐了下來。
艾寶像家里一樣挨著嚴塘,把頭枕在嚴塘的肩膀上。
他把自己的新朋友小恐龍抱在了前面,嚴塘用一只手給他托著那一大袋芝麻糖。
艾寶時不時撈出一塊,當然他也會想到嚴塘,摸出一塊不大不小的遞給嚴塘吃。
嚴塘神情自然地低頭,把艾寶肥手里的芝麻糖含進嘴里。
還好現在植物園少有人來,沒別的什麼人注意到嚴塘和艾寶的互動。
否則一定會有人感嘆一句,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如果我成了一顆櫻花樹,”艾寶嚼著芝麻糖說,“我很開心很開心的話,就會變成一樹的花花。”
“在每一根樹枝枝上散成一片一片的,”他說,“我散開了,太陽來了,我整個身子都暖暖的,風來了,每一個花花都跟著動,我也跟著它們一起笑。”
嚴塘坐在一旁,靜靜地聽著。
艾寶的聲音小小的,細細的,還帶一點奶音,像極了每天晚上洗澡前,嚴塘都給他熱的那杯牛奶。
偶有粉色的風嘻嘻哈哈地吹過來。
一些花瓣落在了嚴塘的肩頭,他也不甚在意。
“那如果不開心呢?”嚴塘忽然有些壞心眼地問艾寶。
艾寶哼了一聲。
他又從嚴塘手里的袋子中摸出一塊芝麻糖,“如果我不開心的話……”
他說,“如果我不開心的話,我就變成一朵孤孤單單的花。”
“我要安安靜靜的,不開成一朵五角的花,也不理會風啊,太陽啊這些,”艾寶抬頭看著頭頂的櫻花。
“就像那幾個花花一樣!”他扯扯嚴塘的衣袖,示意他去看他們頭頂的枝干上一簇含苞待放的櫻花。
嚴塘順著艾寶的視線看了過去。
“艾寶要和這些花花一樣,變成一個圓圓的花苞苞,不讓任何人知道我的心事。”艾寶說。
嚴塘聽完,有些不贊同。
“如果寶寶不開心了,”他糾正艾寶道,“應該第一時間告訴我的。”
嚴塘說完,還指了一下艾寶左手腕的小天才電話手表。
“假如我第一時間沒有在寶寶的身邊,寶寶也可以和我打電話的。”他說道。
艾寶噢了一聲。
“那好的吧,”他說,“那如果嚴嚴有什麼不開心了,也要告訴我的呀。
”
嚴塘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其實并不太想把自己的負面情緒傳染給誰。
負面的情緒就像是一種病毒,傳染性高,有時候又無藥可醫。
艾寶看嚴塘沒有回答,卻不依不饒起來。
他連芝麻糖都沒有再吃了,牽著嚴塘的手搖了又搖,一遍遍問好不好?好不好的呀?
他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直直地盯著嚴塘看。
嚴塘被艾寶纏得無法了,只能點頭,承諾說,“好。”
艾寶又高興了起來。
他們兩個靠坐在路邊的椅子上呆了許久,艾寶也沒在多說什麼了。
嚴塘看見艾寶沉靜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他連芝麻糖都顧不上吃了。
嚴塘想,也許艾寶現在正在和一朵櫻花聊天,或者唱歌,也有可能他在和風一起跳舞,或者和櫻花、綠葉一起開一次茶話會。
嚴塘從不小瞧每一次艾寶的發呆。
每一回,艾寶回過神來了,總是要和他分享他剛剛在呆怔中進入的世界。
那是一個未知的,神秘的,和嚴塘所在的世界截然不同的空間。
風又吹了過來,從嚴塘的角度看下去,恰好能看見艾寶長而翹的睫毛,像蝴蝶的振翅抖了一下。
“嗨呀,”艾寶回神了。
他抬起頭,凝視著嚴塘,笑了起來。
“艾寶剛剛和櫻花在高高的樹上面散了好久好久的步。”他說。
嚴塘便低頭問他,“那你散步看見了什麼呢?”
艾寶咧開嘴笑得越發開心了,他的眼睛彎彎,“我走了好久好久,最后在樹上看見嚴嚴了。
“嚴嚴好好看的,我就決定落下來,落到嚴嚴的身邊啦!”艾寶說道。
他抱住嚴塘,撒嬌一樣地在嚴塘脖頸處蹭蹭。
嚴塘看著身上蹭來蹭去的卷毛小腦袋,啞然了一瞬,而后也跟著淡淡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