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微博評論都是希望老班主一切平安的祈禱之聲。
與此同時,原本已經沖到了第一的熱搜詞條,又以光速下降,只用了半小時的功夫,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熱搜榜上。
知道這是公司花錢撤了熱搜,晏朝這才松了口氣,暫時退出了微博。
兩人在大廳里坐了沒一會兒,就看見一位身穿無菌服的醫生從ICU里走了出來。
他們立馬圍了上去,周辰瑜一臉焦急地問:“醫生,怎麼樣了?”
醫生摘掉了口罩,緩緩道:“病情目前穩定了一些,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很快就脫離生命危險了。”
周辰瑜那雙黯淡了許久的眸子里,終于閃過了一絲驚喜的光芒。
醫生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為那光芒感到于心不忍,猶豫了片刻后,又補充道:“但是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突發性腦出血本來就容易留下很嚴重的后遺癥,尤其是到了這個歲數……”
周辰瑜的目光跟著一滯:“那……會有什麼后遺癥?”
醫生又看向他,半晌,忽然嘆了口氣,道:“按理說不該給家屬說這個,但是還是有必要讓你們做好心理準備。老人目前持續處于深度昏迷中,如果幾天后還沒有醒來,基本上就可以判定失去了認知能力,進入植質狀態……”
周辰瑜瞬間就懵了。
他的腦海里一時間只剩下了那幾個破碎的音節。
“深度昏迷”、“植質狀態”……
周辰瑜聽到自己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無法控制的顫抖:“就是……植物人?”
看到醫生一臉沉重地點了點頭,周辰瑜瞬間就像失去了渾身的力氣一般,整個人猛地向后踉蹌了兩步,然后就被晏朝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
醫生看到他這副樣子,眼底難免也流露出一絲不忍,又安慰道:“但現在一切都還是未知數,我說的這些也只是可能發生的后果。況且即便是真的成了植物人,六個月內也都會有喚醒的可能。”
說完,他輕輕拍了拍周辰瑜的肩膀,轉過身,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周辰瑜依然怔怔地站在原地,晏朝扶著他的那只手也不由自主地有些顫抖。
他不由得想起了除夕夜里,周家的一大家人歡聚一堂,其樂融融的場面。
就在一個月前,周寅春老先生還言笑晏晏地同他們插科打諢,怎麼只是一晚上的功夫,一切就變成了這樣?
晏朝的心情同樣是難以言喻的沉重,他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身旁的人。
周辰瑜的目光依然是怔住的,腳下卻已經緩緩地邁開步子,一步一頓地回到了偌大的前廳里。
大廳里依舊沒有開燈,在一片黑暗的陰影中,周辰瑜棱角分明的臉上那副恍惚的神情,顯得更加縹緲迷離。
他坐在這里,分明什麼也做不了,卻固執地不肯離去,像是在等待些什麼。
晏朝知道,他是在等師爺醒來。
可事到如今,他們都清楚,這場等待已然是遙遙無期。
周寅春年事已高,先前的高血壓未曾引起重視,因而這一次的腦出血發作得突然,所有人都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但生活似乎向來是如此,意外往往越是猝不及防,就越會出現空前嚴重的后果。
半晌,周辰瑜啞然地開了口:“所以,師爺真的再也醒不過來了?”
剛剛醫生的話猶在耳畔,顯得周辰瑜這個問題提得無比突兀。
像是無意識的呢喃,又仿佛是在最后拼命地確認著什麼。
但晏朝還是安慰他道:“醫生也說了只是可能,這才一晚上不到,一切都還沒有定論,先不要想那麼多。”
周辰瑜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注視著地面。
這個往日里總是意氣飛揚的人,如今卻像是被人抽去了渾身的筋骨一般,頹唐地坐在椅子上。漂亮的眸子里再不見半點兒光彩,只余下難以言喻的悲郁之色。
晏朝的心口不由得一陣鈍痛,他下意識地伸出手,輕輕攬住了周辰瑜的肩膀。
然后他就感覺到,周辰瑜默默地把頭靠在了他的肩上。
周辰瑜的聲音輕得像是從天邊飄來的:“怎麼會這麼突然呢……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會這樣……”
他的這句話,驀地勾起了晏朝那些時隔久遠,卻始終魂牽夢縈的回憶。
晏朝的眸色沉了沉,喃喃道:“世事無常,不然怎麼都說,子欲養而親不待呢。”
說完,他又意識到自己這句話在這會兒顯得太不合時宜,這才補充道:“老爺子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周辰瑜卻重復著他的前一句話:“子欲養而親不待……是啊,我從前為什麼就不能多聽聽他的話,我……”
他的聲音一哽,沒有再說下去。
晏朝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
下一秒,他感覺到自己的肩頭,隔著衣服傳來了一陣濕意。
他低下頭,下意識地伸出手,輕輕地拭掉了周辰瑜眼角冰涼的淚水。
分明是這樣曖昧的一個動作,可此時此刻,晏朝的心底除了心疼,再沒有半分其他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