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鑰匙不再如剛拿到時那樣新,那樣亮,和顏鶴徑其他的所有鑰匙串在一起,非常不起眼,但也融入了顏鶴徑的生活,成為必需品。
宗煬家里沒有人,顏鶴徑不想開燈,走到沙發前翻身趴在上面,手邊有一件宗煬的外套,像是剛晾曬過才收進來,有一股極新鮮的柑橘洗衣粉味,以及陽光烘烤后的干燥清香。
顏鶴徑抱著衣服,將鼻子深深埋進去,如同抱著宗煬,聞著他皮膚上那一成不變的、令顏鶴徑安心的氣味。
無數次顏鶴徑在這種氣味中睡去,做了香甜的夢,那些夢黏糊糊的,好像總纏繞著他不肯放他離去。
顏鶴徑現在好像解析了那些夢,那些夢是對宗煬的眷戀,顏鶴徑患得患失,不想失去。
——
快了快了!緊臟
第48章 抄手
晚上七點過左右,天上飄起了小雨。宗煬乘地鐵時見有人拿傘,踏出地鐵口后,果然細雨斜斜落下,雨沒下多久,地上還沒全部濕透。
買傘的小販神速,立即推了小車過來賣傘,價格偏貴的急需品,宗煬這幾天被陰晴不定的換季折磨得咳嗽,昨夜又淋過雨,不得已買了一把傘。
走過一條馬路,宗煬忽然想吃抄手,以前他和顏鶴徑在酒店里見面,做完愛后猜拳決定誰下去買抄手,顏鶴徑輸得多一些,忿忿穿衣出門,隔十多分鐘買來兩碗熱騰騰的抄手,加幾份小籠包。
后來不去酒店了,點外賣到家,不比在那里吃的或是顏鶴徑買來的,或許是心頭作怪。
顏鶴徑意外屬于胃口極好的人,上床前他總空著胃,事后吃得很多,一般吃飯都是他收尾,只不過他還是偏瘦的,他說身邊男性朋友一個個發福,唯他屹立不倒。
說時洋洋得意,嘴角翹得高,罕見顯得不那麼聰明。
店里剛過去一波食客,新一波還沒來,人不多,宗煬坐著吃完一碗抄手,打包了一盒,準備做明天的早餐。
他沿著路慢慢步行回去,今日小區樓下店鋪許多已收攤,一片冷清,雨密起來,積了水塘。
鑰匙開門鎖時只轉了一圈,宗煬便知道顏鶴徑在里面。
顏鶴徑在睡覺,姿勢很規矩,蓋著宗煬的外套,嘴唇掩在下面。
宗煬看到桌上放著顏鶴徑的鑰匙串,還有他的香煙盒,煙灰缸里有一支抽了幾口的煙。
樓下那家開鎖店從宗煬搬來起就一直在那兒,開鎖的大爺也日復一日待在小店里,即便門可羅雀。有時像他孫女模樣的小女孩會來,趴在玻璃桌上埋頭寫作業,或在門口跳繩踢毽。
那次帶著顏鶴徑去配鑰匙,大爺問起宗煬的工作,宗煬才知道大爺每天看到他從小區門口進出,經常早出晚歸,總是一個人,對他很有印象。
配鑰匙時顏鶴徑出去買水,大爺突然說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你跟朋友一起回來,你們關系很好吧,專門來給他配鑰匙。
大爺的話是真誠的,他一定以為他們僅是朋友,而宗煬那時聽著,覺得四肢都蕩起暖意,以至周遭的空氣都靜下來。
他以笑應答,很少地真心發笑,因為想到顏鶴徑對自己的特殊,陌生人也看得出來。
宗煬大四實習那年沒有回家住,一則因為不想待在家中,更因為家中擁擠,他搬出去能省下不少空間。
老城區雖舊,環境不甚佳,但靠近他那時工作的地方,生活所需下樓就能買到,房租便宜,其實有不少年輕人居住。
剛獨居那一年,宗煬像逃脫一個牢籠,無比暢快自在,但不久就發現他所要承擔的東西其實都沒變。他從小習慣自立,可總有宗俙與宗逸的陪伴,所以令他自己都詫異的是,一個人住他也會寂寞。
把鑰匙給顏鶴徑,意味著生活中所有索然無味之后增添了期望,顏鶴徑隨時能過來,至少不會一直寂寞下去。
只是宗望橋對顏鶴徑的打擾、宗逸的受傷、顏鶴徑在電梯前的話和他疏解不開的眉心,都讓宗煬意識到他給了顏鶴徑許多不必存在的不安。顏鶴徑分明有個安穩的生活,不怎麼會經歷悲傷的人生。
就像剛搬出家時他意識到永遠無法放下自己作為哥哥和弟弟的責任,甚至是作為一個酒鬼的兒子的身份,他也擺脫不了。
宗煬失眠了很長一段時間,因為失眠離開了顏鶴徑的家,在街邊的椅子上度過了幾個小時,直到光亮從云層破出,他想的不過是如何改變自己,給顏鶴徑很多的信任,拋掉商漫那些無憑無據的話,做一個樂觀明朗的人。
他想得十分細致,逐漸有了底氣,認為自己辦得到。
然后宗煬看到在他家睡著的顏鶴徑,抱著他的衣服,像一直睡在哪兒等他很久了。宗煬便又感到一絲恐慌和挫敗。
宗煬喜歡面對睡著的顏鶴徑,不用擔心顏鶴徑會離開,在懷里時也讓他感到充實和安全。
宗煬也沒有開燈,他脫掉外套,從后方抱住顏鶴徑,和顏鶴徑一起躺在沙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