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常的十二歲孩童相比,宗逸瘦弱許多,像營養不良,個子也不太高,皮膚白得好像光都能穿透,手腕腳腕皆細細的一小點。顏鶴徑每次抱他都覺得他的骨頭硌得自己疼,很是心酸。但宗逸有愛笑,比尋常大人都還樂觀,因此更讓人心疼。
以前宗煬說過,宗逸是早產兒,生下來不足五斤,還有先天性的哮喘,幼時哮喘嚴重時宗逸幾乎住在醫院,又時常發燒,手背扎得全是針眼。
哮喘難治,西醫中醫都試過了,有幾年家中盡是酸苦的草藥味,宗俙上班時熬藥的工作就由宗煬來做,以至后來宗煬聞著那些藥也能面不改色,宗逸喝得也不皺眉頭。
可能正因為宗逸身體弱,所以意志強,宗煬說弟弟或許比他兒時還要懂事。顏鶴徑聽了瞠目結舌,想多來看看宗逸,苦于那段時間與宗煬斷了聯系。
這次再見,顏鶴徑和宗逸說了許多話,宗逸把上次借的書全部拿來,說他早已看完,并逐一給顏鶴徑傾訴見解,顏鶴徑聽得很認真,像在聽一個教授講課,而不是十二歲的小學生在說話。
宗煬又被冷落,想要奪回顏鶴徑,宗逸是萬萬不肯的。
午飯后宗逸照例要午睡,顏鶴徑不困,閑來坐在宗煬房間的窗邊,觀看底下風景。
宗煬拿水杯進來,拽一把顏鶴徑,說:“這是五樓,你小心點。”
顏鶴徑依舊坐在那兒,背也靠下去,笑說:“該安一個防盜欄,免得遭小偷。”
“誰偷我們這個小區的東西?我們家也搜刮不出來什麼值錢的東西。
”
顏鶴徑拉過宗煬的手,輕輕捏了捏,討好似的說:“誰說的,最值錢的不是站在我面前嗎?”
宗煬倒被這種爛俗的情話哄得歡心,低頭吻了吻顏鶴徑的嘴唇,也坐在他的對面,于是兩人都變得岌岌可危。
“從這兒可以看到對面的公園。”顏鶴徑指了指對面。
對面是一個很大的公園,能看到綠樹成蔭,還有人工湖和隱蔽處的小道,有老人午后在長椅上曬太陽,遛狗的也不少。
公園有段歷史了,自宗煬出生就在,伴了宗煬二十六點的人生。
顏鶴徑嘗出溫馨的滋味,看著宗煬說:“以后我們也這樣吧,養只狗,飯后一起溜它,你陪我在長椅上曬著陽光看書,也可以躺在我腿上睡覺。”
宗煬不作聲,出神望著公園處的寧靜祥和。顏鶴徑對未來的暢想如此平淡、尋常,像是人生中唾手可得的一件事物,宗煬卻覺得太過美好,美好到近乎于虛幻。
美好到他都有點不敢答應,可又想把自己能給的都給顏鶴徑,縱然只是無足輕重的一聲“好”。
——
希望能甜到你們!
第41章 如果遇見他
宗逸午覺醒后鼻音加重許多,一直流鼻涕,人中處被紙擦得通紅,幸好體溫正常,只是人病怏怏的,沒力氣下床,不復下午一般有精神。
宗煬單獨給宗逸熬了白粥,配了榨菜端到宗逸房里去,顏鶴徑看他小臉慘白,就說不如他來喂宗逸。宗煬抱臂站在床邊,說:“不用把他看得這麼脆弱。”
顏鶴徑已經端起碗了,正朝圓勺吹氣,不理會宗煬的話。
“小孩兒偶爾還是可以寵幾回的。
”
不知怎的,宗煬無端想起死去的呆寶。
撿到它的日子是個下雨天,它蜷縮在餐館旁小巷里的垃圾桶周圍,小小的一只,躲在一個破舊的,到處都是洞的雨棚下面,皮毛皺得像淋濕了的雜草,脖子上套了項圈,身上并不特別臟,一只剛被遺棄的、奄奄一息的小狗。
它非常聽話,喜歡安靜地窩在宗煬房間的一角,或者宗煬的腿邊,幾乎從不吠叫。唯獨長時間見不到宗煬以后,它變會急躁起來,到處亂躥,一次剛好碰上喝醉的宗望橋,他把呆寶關進廁所。宗煬回家發現廁所的門砰砰直響,還有爪子刮門的聲音,他慌張地開門,發現呆寶在發抖,就像最初撿到它時它的樣子。
狗的情感遠遠比不上人類的情感,尚且懂得被遺棄后再度獲得溫暖時的恐懼,不用說人。
宗逸會懂,宗煬也會懂。
宗煬欲言又止,顏鶴徑回頭來看他一眼,笑說:“怎麼,想要我也喂你嗎?”
宗煬也失笑,搖搖頭走出去。
顏鶴徑問:“你哥平時對你是不是很嚴厲?”
“我哥只是不會表達感情,”宗逸咽下一口熱粥,“小時候我每次大半夜發燒,都是他半夜起來背我去醫院,還總是把最好的東西留給我。”
顏鶴徑想象了一下十幾歲的宗煬,像個不茍言笑的大人,無數個夜晚坐在醫院的走廊里等待掛吊水的弟弟,無比沉著,從不慌亂。
談話間,宗逸已經吃掉了一大半碗粥,顏鶴徑還要喂,宗逸推開了碗,說實在吃不下了。
說罷他撞了撞顏鶴徑的胳膊,小聲問顏鶴徑:“你是我哥最好的朋友嗎?”
顏鶴徑面不改色:“可以這麼說。”
宗逸露出艷羨的神情,脫離靠墊,挺直了背,說:“真好,我都沒有最好的朋友。”
于是顏鶴徑問他在學校里沒有交到好朋友嗎,宗逸頹喪地垂下頭,回答說沒有,因為他的身體不太好,而且長得像個女孩子,班上那些男孩兒便不喜歡同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