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鶴徑回到自己的房間,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房間,這個承載了他青春時代所有稚嫩與懵懂的地方,書桌前的墻壁貼著幾張電影海報,有張海報上是電影中的雪景。
于是顏鶴徑心想,他才三十二歲,年輕得連皺紋都沒有,長得又非常好看。
他細數宗煬無法愛上自己的理由,結論是一條也沒有。
第34章 雪
早晨七點,天還黑著,街邊路燈未熄,宗煬在小區門前等了五分鐘,孔泉的車才姍姍來遲。
后備箱自動打開了,宗煬把包放進去,開門上了車。
出發太早,宗煬有些困倦,再加上天色無光,車內昏黑,他只看清身旁之人是何文島。
宗煬向孔泉和他的朋友打過招呼,便想補覺。
“孔泉,前面便利店記得停車,我買幾瓶水。”
宗煬條件反射似的坐起來,困意全無,愕然望向發出聲音的左邊,只見顏鶴徑安然坐著,車外燈光不時滑過他的面容,宗煬眼前忽明忽暗,心中霎時堵了一口氣,憋悶得難受。
兩人面面相覷,皆不言語,何況中間還相隔一個何文島,氣氛實在不妙。
后來是宗煬先開口:“我不知道顏老師也要來。”
宗煬壓低了嗓音說話,像是十分不悅,顏鶴徑自然也不好受,覺得自己多少有點自找苦吃的窘態,有點想立即下車,可是這樣更不甘心。于是他不甘示弱,反嗆回去:“要是知道我要來,你就不來了?”
這時孔泉停了車,街邊只有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冒光,其余鋪面靜悄悄的。宗煬像找不出應對的話語,下了車,顏鶴徑跟著也下車。
何文島也想跟下去,孔泉在前面尖著嗓子叫住他:“你現在過去不覺得尷尬嗎?”
他的聲音如細蚊,在何文島耳內橫沖直撞,起了一陣密密的嗡鳴聲。
何文島怔怔抓著車門把手:“你為什麼不告訴阿煬,顏鶴徑也要跟我們一起去?”
“看見阿煬活得這麼累,你不想幫他一把?”孔泉反問,堵得何文島失語。
何文島看著宗煬的背影,顏鶴徑在宗煬旁邊自顧自說著什麼,何文島看他嘴唇一張一合,車門卻厚,什麼也聞不見。
“顏鶴徑就能讓他快樂?”
“這個我沒法確定,不過那天晚上團年阿煬總是心神不定,比平常還要淡漠,”孔泉問,“你難道沒有看出來?”
“是我讓孔泉不要告訴你,”顏鶴徑冷得在原地跺腳,鼻尖微紅著,“也是我提議去看雪的。”
宗煬并沒有深究顏鶴徑這樣做的原因,或許因他心知肚明,不愿敞開來細談,便逃避這個事實。
既然已經坐上車,宗煬也沒辦法反悔回家,顏鶴徑看宗煬暗自苦惱的樣子,洋洋自得,認為宗煬蠻好騙,還錯失了回家的良機。
半晌,宗煬的表情有所緩和,嘴角松弛,但稍稍鎖眉,半是無奈半是玩笑地說:“這麼怕冷還看什麼雪。”
顏鶴徑把手伸出來,向前拉了拉宗煬的手,小聲感嘆:“正好你的手很暖和。”
雖碰到了手,但宗煬沒讓顏鶴徑拉太久,他將五指抽出去,顏鶴徑的手在冷空氣中晃了晃,很像一支無依無靠的枯藤,軟弱得沒什麼力氣。
宗煬看見顏鶴徑的表情凝固了,想著他的手果真很冰,耳鼻都透著粉紅。
宗煬的手卻不知該往哪里放,想朝前又遲遲不肯動。
顏鶴徑把手放回口袋里,說:“你躲我是因為害怕?”
“不是。”
“那我挺好奇,你為什麼不敢看我的眼睛?”
宗煬側轉了身體,想要從顏鶴徑身邊繞開,他有些強硬地對顏鶴徑說:“你回車上,我來買水。”
開車從市區到雪山需要三個多小時,春節的高速十分擁堵,等到達住處已經十一點半。
孔泉在車上連聲抱怨,賭咒再也不選春節出行,等上了山,純白的雪景紛紛向他們砸來,車上的疲憊與倦怠便無影無蹤了,孔泉只顧照相,勢必在沿途每個點留下他的姿影。
用顏鶴徑的話來說,孔泉愛美愛得連命也愿意舍棄,他穿得極少,嘴唇都快凍烏了,顏鶴徑不忍,準備將自己的手套和圍巾給他。
宗煬正沿著顏鶴徑在雪地里留的腳印走路,抬頭看見孔泉要接過手套與圍巾,有些急迫地制止:“孔泉,你戴我的。”他把顏鶴徑的手向里推了推,“我不冷。”
孔泉笑得朝后仰,閃到他朋友大谷的身旁去:“我抱著大谷取暖算了,你們兩個自己爭去吧。”
宗煬看了一眼顏鶴徑,撓了撓后腦勺,把圍巾收了回去。
顏鶴徑第一次被滿是雪的世界包圍,走走停停也照了許多風景照。
山和路都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雪把樹枝壓得向下垂,又不至于折斷,遠處高低起伏的山的中端被薄霧旋繞,顏鶴徑覺得,他仿佛正走入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
他踩著雪,看著腳印凹陷的深度,聽著清脆的風聲。
孔泉請路人給他們拍合照,顏鶴徑和宗煬最高,一起站后面。
幾人照好后圍攏在路人周圍觀看,顏鶴徑發現宗煬嘴角平平,一如既往神色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