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煬剝開了橘子,一陣酸澀嗆鼻的氣味蔓延在后排,顏鶴徑輕輕瞇了一下眼睛,看著宗煬撕開橘絡,掰下一塊滾圓金黃的橘瓣,遞到顏鶴徑的面前,有點開心地說:“嘗一嘗。”
顏鶴徑吃了橘子,酸得他頭皮發麻,那股戰栗從腳尖伸到大腦,連眼睛都要跟著抽搐,但他忍住了,自然而然地扯謊:“真甜,你快嘗嘗。”
等看到宗煬的面部肌肉抖了抖,顏鶴徑終于大笑,說他這輩子沒吃過這麼酸的橘子,感覺他的胃都被酸扭曲了。
紀嘉涵轉過來說:“有這麼夸張嗎?”
“嘉涵,你這麼喜歡吃酸,肚子里應該裝著我的干兒子吧。”
紀嘉涵揉揉她尚未突出的肚子,用非常幸福的表情說:“可我想要女孩兒呢。”
開車的商應聞言道:“阿煬,我記得小姑懷你的時候好像就很愛吃酸,懷小俙時是不是愛吃辣?”
宗煬回答了一句“我不清楚”,露出一種既不快樂,也不悲傷的表情,頭靠向了車窗。
顏鶴徑注視著宗煬褐色的眼珠,在陽光下的顏色似乎更淺了。
之前還沒上高速時,商應發現他忘了拿送給父親的禮物,于是他們返回家中拿禮物。
到達安市已經很晚,商應的母親不斷打電話來催促,先讓他們回家一趟,又讓他們直接去酒店,在改變了多次目的地后,商應的父母還是讓他們先回家一趟。
商應的母親在門口接待了他們四人。她穿了一件墨綠色起暗花的短袖旗袍,頭發高高盤起來,脖子上和耳垂上掛著珍珠飾品,顏鶴徑叫了一聲“師母”,又想起他的母親也有件差不多的旗袍。
紀嘉涵挽住她的手臂,她嗔怪地瞥一眼商應:“今天是你爸爸這麼重要的日子,你不知道早點出發?”
商應堆起笑道歉:“是我的錯,我趕緊給爸賠罪去。”
商應的父親穿著正式地在屋內等候,他的頭發很多,染成了發亮的黑色,容光煥發的。他高興地拍著顏鶴徑的肩膀,問了問他最近的情況。
將禮物送達后,他們出門去往酒店。一輛汽車不夠坐,顏鶴徑和宗煬就由商應的父親帶著,叫了一輛出租車前往酒店。
安市街頭的行人沒有那麼多,高樓也少很多,道路和房屋都格外緊湊,但綠化做得特別漂亮。
商應出生在安市,大概宗煬的母親也是安市人,那麼宗煬是否也在安市出生長大?顏鶴徑想問問宗煬,但并沒有開口。
汽車行駛了一會兒,商應的父親忽然問宗煬:“宗俙和宗逸都過得怎麼樣?”
顏鶴徑被商應父親的提問吸引,看了一眼宗煬。宗煬的嘴唇張開,停止了一下,說:“他們都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商應父親忽然嘆氣,“你媽回來看過你們嗎?”
宗煬好像心不在焉,眼神十分空洞,回答:“沒有。”
“這樣...她也沒有跟我聯系過。”
宗煬沒有說話,低下了頭。
“再怎麼說也是一家人,不能一輩子就這樣斷了聯系。”商應父親似乎斟酌了一番才說,“那你爸呢,還是老樣子?”
窗外閃過樹枝濃重的身影,太陽烤得人頭腦發昏。顏鶴徑已經不清楚他在窗外看到過哪些事物,他的耳朵里只余下宗煬平淡得毫無起伏的聲音。
“對,還是老樣子。
”
商應父親發出比剛才更加沉重的嘆息:“宗煬,如果有什麼事一定要來找我,知道嗎?”
“知道了,舅舅。”
前來慶賀商應父親六十歲壽宴的賓客很多,攏共坐了五桌,一幅極熱鬧的場面。
顏鶴徑和宗煬同坐一桌,這一桌有幾個商家的親戚,他們都認識宗煬。有一個聒噪的大姐一直在問宗煬家里的情況,總談論起宗煬媽媽以前的事情,語氣惋惜的樣子,顏鶴徑卻只聽出惱人的八卦。
宗煬偶爾發出幾聲語氣詞,或者干脆沉默不答,等到大媽轉移陣線,問起顏鶴徑今年多少歲,是不是單身,她有一個長得漂亮的女兒還是單身。
顏鶴徑笑著應答,他是那種擅長做表面功夫的人。
他們虛假地聊了一會兒,宗煬在旁邊動了動,也沒有轉身,直視著前方說:“表姑,您別白費力氣了,顏老師眼光很高的。”
表姑大概有點生氣,氣鼓鼓地把快要貼到宗煬身上的上半身移了回去。
宗煬還是目不斜視地夾著菜,仿若剛才說話的人不是他。顏鶴徑手撐著臉側,手肘靠在圓桌上,淡淡地發問:“你覺得我眼光很高?”
宗煬的視線斜過來,壓低聲線,用只有他們能聽到的聲音說:“大概吧。”
商應父親在對面的茶樓預定了牌桌,壽宴結束后,他招呼客人到對面打麻將。
顏鶴徑四人湊一桌,占一間包間。
包間很寬敞,有柔和的熏香味,商應喝得臉色有點發紅,但人還是清醒的,至少知道怎樣胡牌。
“鶴徑打麻將很厲害的,老江湖了,”商應一邊理著牌,一邊說,“阿煬,你可要小心他嘴里的胡話,他是個無賴!”
顏鶴徑笑道:“你可不要毀我的牌品,不知是誰每次贏錢笑個不停,輸錢就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