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淮南一去先摸了摸樹, 給遲騁拍照。
—小哥看,大樹。
他摸了兩個禮物, 又拍。
—咱倆一人一個。
禮物拆開, 一個里面是雙紅襪子,一個是戴在頭上的麋鹿角。陶淮南戴上鹿角, 讓歡戈給他拍了一張,陶淮南摸著鹿角笑著朝向鏡頭,顯得又喜慶又乖。
—紅襪子給你吧,我估計這個你不會戴。
遲騁那會兒正吃飯,手機隔一會兒響一聲,凡果一扭頭正好看見屏幕上是張滿屏的照片。
“南南啊?”凡果脖子挺得高高的,努力往遲騁手機上看,“給我瞅瞅?”
遲騁用手背往他那邊撥了下。
“真喜慶,這現在是我金主,我必須奉上我真誠的贊美。”凡果直接用遲騁手機給回了個:好看。
遲騁把手機拿回來,看了眼,沒說什麼。
陶淮南收到回復嚇了一跳,實在有點難以置信,驚訝地發過去了三個嘆號。
遲騁看了眼,沒回。
最初的驚訝過后,陶淮南很快反應過來這應該不是小哥發的。小哥現在可高冷了,不可能這麼夸他。
從這天圣誕節開始,陶淮南很偶爾地會給遲騁打個電話,但也不是隨便打,打之前都會微信上先問問方不方便。遲騁真不方便的時候會說,其他時間都可以打,打了也都會接。
雖然不會特別熱情,可也能好好說會兒話,他本來也不是什麼熱情的人。陶淮南就像個得著了糖吃的小孩子,每次打完電話都能高興好一陣兒。
“小陶是不是談戀愛了啊?”醫院里的一個醫生哥哥問。
陶淮南午休睡醒剛打了個電話,這會兒笑滋滋地站在走廊里,手拄著窗臺站著。
齊醫生叫了幾個醫生開會,路過的醫生們紛紛跟他打招呼。
陶淮南手里還握著手機,有點不好意思。
“害羞了啊?”有醫生打趣他,“真談戀愛了?”
“沒談成呢,還得繼續努力。”陶淮南笑笑,“別笑話我了,哥哥們。”
“沒笑話你,你都二十好幾了,趕緊談!”有個醫生在他胳膊上拍拍,“談成了給哥看看。”
陶淮南“嗯”了聲,笑道:“我使使勁兒。”
孩子確實挺使勁的,天天心思除了學習和上班就都放在手機上了,魂兒都丟了。
考試還剩下最后一門,陶淮南也能松口氣了,這段時間每天復習,終于這天被盲人小伙伴群強行給從學校帶走了。他們那天正好在陶淮南學校附近的一家小酒館里有演出,就近過來把他抓走了。
日式小酒館老板也是盲人協會的,是個很愛交際的大哥,之前辦過幾次活動,跟協會里的大家都挺熟。
本來說好晚上去店里找哥他們一起吃飯,臨時被帶走了,只能給哥打了個電話。
曉東在電話里問他:“上哪兒去啊?晚上不回來吃飯了?”
“回不去了,不讓走。”陶淮南小聲說,“你跟湯哥吃吧,我晚點回。”
曉東又問:“喝酒嗎?用哥接不?”
“不用不用,你別折騰。”陶淮南捂著電話說,“我不喝酒,自己能回。”
曉東最后說:“那行吧,你反正盡量早點兒。”
陶淮南問:“怎麼啦?有事兒?”
曉東說:“沒事兒。”
陶淮南于是答應了,掛了電話回了他們那桌。
燈光開得暗,小舞臺離酒客也遠,他們遠遠地唱著歌,聽歌的人并不能看出這是一群盲人。
陶淮南也坐在下面聽,這都是最近新排的歌,他都沒怎麼聽過。
他有日子沒參加過集體活動了,那幾個唱完歌下來,江極說要把他逐出盲人圈,還要把他踢出群聊。
“別踢我吧,還能陪你們聊個天什麼的。”陶淮南笑著說。
“你聊什麼了啊?”江極坐在他旁邊,脫了身上外套隨手搭在椅背,“叫你你都不出來回個話。”
“那是沒聽著,我聽著的時候都回了。”陶淮南跟這群小伙伴之間關系還是很近的,最難熬的那幾年,陶淮南有很多時間都是跟他們一起過的。摻合在一個熱熱鬧鬧的人群中間,去做那些從前不可能做的事。
“別扯了,當時沒看見過后你也沒回。”江極說話時聽著是真有點不是心思了,這弟弟脾氣一直不好,愛生氣。
“完嘍,極哥不樂意啦。”馬笑笑在對面瞎湊熱鬧,“生氣啦。”
他是后進群那個算卦的小先生,也不好好算卦,說沒客人,天天就跟著小群瞎玩兒,有演出他就跟著。
群里那些佛系的小伙伴這時候又都在溫和地幫著勸:“哎呀算了算了。”
這群最長說的話就是“算了”,現在江極一聽見這倆字就拱火。他從褲兜里摸出手機,沖著手機說了聲“算了”。
過了半天才有人發現,他是把群聊名稱改成了“算了”。
“哈哈哈哈,你們把我極哥氣死啦。”馬笑笑喝了口酒精飲料,吧嗒吧嗒嘴,“等會兒桌子掀了。”
江極一臉氣哼哼的模樣,不過這一桌都看不見他表情。
暴躁弟弟今天確實生氣了,可其實并不是真沖陶淮南,是早上跟他爸吵了一架,這一整天都不對心思。跟對象最近也不算很愉快,當初對方追他追得轟轟烈烈的,在一起沒到一年,開始嫌跟盲人在一塊兒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