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沒有人知道他在深夜的糾結和折騰,卻不知他這些狼狽的沉迷和難以自控,全都收在別人視線里。
整段路程陶淮南一直都沒睡,他全程都在那樣來來回回地換姿勢,自己無聲地玩得挺高興。直到下車之前,他才裝模作樣地靠在椅背上閉了眼,裝成熟睡的樣子。
被湯哥叫起來的時候,遲騁已經站了起來。
陶淮南像是剛醒,輕聲問:“到了?”
湯索言另只手還牽著陶曉東,跟陶淮南說:“等會兒下車小心。”
陶淮南朝旁邊摸摸,碰到了遲騁的腿。
遲騁走在他前面,下車時陶淮南拽著遲騁一截書包帶。
陶淮南藏著自己的小秘密,回味了兩天。這兩天里他和遲騁沒再有過什麼正面的交流,這邊一人一個房間,他們也沒有再住在一起。
凡果倒是經常會來找他,他們還加了微信。陶淮南順著他的朋友圈從頭看到尾,也不過就是那麼幾條,因為設置了僅展示一個月。
他自己的就很實誠了,什麼都沒設置過。朋友圈里有兩條,一條是“嘿嘿”,一條是“我和小遲”。
“那時候你看著好小啊哈哈哈哈,”凡果蹲在陶淮南旁邊,看著陶淮南朋友圈里發過的照片,“遲哥看著也比現在嫩。”
陶淮南說“嗯”:“那時候才高一。”
“七八年了都,”凡果看著陶淮南在冰上坐了個屁墩兒那張笑,問,“是遲哥拍的嗎?”
陶淮南說是,說:“也不知道拍得好不好,我看不到,讓他拍他又不喜歡。”
“挺好的,看著開心,”凡果問他,“為什麼我沒聽見過你給他打電話啊?”
好好地說著照片呢,陶淮南也沒想過他能突然問出個這來。
“嗨,我一直以為你倆是那種……就那種一家兩個孩子爭寵啊什麼的,就互相看不上的哥倆,所以你們才從來不聯系,我只知道曉東哥經常找他。”凡果退出朋友圈,鎖了屏揣起來,蹲在那兒一晃一晃地說,“看照片里這也沒有啊,這不挺親的麼?”
陶淮南實在答不上來,只點了點頭。
“那你們為啥不聯系?”凡果也不知道是不是過于天真,這孩子從頭到腳都一股高智商的傻勁兒,“我們還問過呢,他也不說。”
陶淮南也蹲著,盲杖放在自己旁邊,他用手指撥著盲杖的底端,說:“是我的原因。”
“你咋啦?”凡果好奇地問。
陶淮南指指自己的眼睛,淺笑著:“因為我看不見,所以家里的哥哥都慣著我。”
他們蹲在樓后的一片陰涼地,午后熱辣的陽光照不進來,所以也不覺得熱。陶淮南慢慢地說著話:“被慣著長大的小孩兒總是任性,最會讓人傷心,他們把我慣壞了。”
“你可別鬧了哈哈哈,”凡果蹲累了,站起來跺了跺腳,也把陶淮南拉了起來,“你看著就不是那種小孩兒,反過來還差不多。”
陶淮南站起來又彎腰去撿盲杖,撿好了說:“反過來?”
“對啊,遲哥才是臭脾氣。”凡果說話時依然帶著那股熟稔的語氣,“頭兒都跟他生過好幾次氣,受不了他。”
陶淮南笑著搖頭:“不反過來,我才是氣人的那個。”
“那你咋不哄哄?”凡果問他,“你氣人你還不哄?”
不得不承認,他這一句一句的,都是又傻又犀利。陶淮南被他問得沒脾氣,想了想,最后只輕聲說:“晚啦。”
凡果放風時間結束,他得回去干活了。
跟陶淮南擺了擺手,想起他看不見,又邊跑邊說:“晚上再找你聊,我得回了!”
說晚上聊也沒能聊成,他們實在忙。陶淮南在接下來的幾天都沒能碰上遲騁幾次,后來陶淮南才后知后覺地感覺到,好像自從那天晚上轉車之后,遲騁對他又冷了一些。
不過這也或許都是心里的錯覺,他們本來也沒熱乎過。
陶淮南晚上去哥的房間,恰巧遲騁也在。
“說什麼呢?”陶淮南沒想到遲騁在,意外了一下笑著問。
“說剛才在樓下一個大夫說要給小遲介紹對象兒,”陶曉東光著上半身等著洗澡,從湯索言的行李箱里翻著換洗衣服,“說挺漂亮的女孩兒,他侄女兒。”
陶曉東說起這個的時候還當個趣事:“問我同不同意,我說我有啥同不同意的,我可不管。”
陶淮南隔了兩秒才“啊”了聲,反應過來這樣不對,才又牽起嘴角笑了下。
“我把你微信推給他?”陶曉東笑著看遲騁,一把歲數了還在那逗弟弟,“認識認識?”
遲騁不太在意地說了句:“再說吧,這段忙。”
“那你忙完再說,”陶曉東看了眼坐在床邊上的陶淮南,扔給他個唇膏,“我幫你揣著了,抹抹嘴唇,白天我看裂了都。”
陶淮南接住了沒拿穩,唇膏滾到了地上。盲人最怕掉東西,尤其是這種會滾的小東西,掉了是真摸不著。
他蹲下去來回摸著,摸不到。后來也不摸了,回頭說:“找不著了,你找吧!”
陶曉東說:“讓小哥幫你。”
小時候陶淮南黏人,陶曉東經常把他往小哥那兒支,他一喊就這麼回一句“讓小哥幫整”,陶淮南就笑嘻嘻地去哄人家求人家。
現在張句嘴比什麼都難,沒了立場之后話怎麼說都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