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潘小卓“哦”了聲,陶淮南又說:“而且我小哥很帥。”
潘小卓撇了撇嘴:“就像你見過似的。”
陶淮南也撇了撇嘴, 轉了個方向, 不高興和他說話了。轉過去那邊沒人跟他說話,旁邊人出去打電話了, 季楠不知道又跟誰閑扯去了。陶淮南覺得寂寞,就又轉了回來。
“你后悔嗎?”潘小卓碰碰他胳膊,“我猜你后悔了。”
陶淮南沉默了好久,跟睡著了一樣,潘小卓已經閉著眼睛打盹兒了,陶淮南才說:“帶著結果回頭想后不后悔,這也……沒有意義呢。”
“那就別想了,”潘小卓打了個嗝,對陶淮南說,“確實也沒什麼意義了。”
陶淮南“嗯”了聲,話題再次結束了。
潘小卓從來沒談過戀愛,可喝了酒男生們聊感情,他竟然也跟著唉聲嘆氣,看起來傷感得狠。
陶淮南問他:“你有什麼好嘆氣的,你都沒談過。”
潘小卓神秘地湊近了點,兩個人差點貼上,潘小卓說:“誰還不能有點小秘密了。”
“什麼秘密?你喜歡誰了?”陶淮南坐起來,驚訝地問他。
潘小卓說“噓”:“明天告訴你。”
石凱把他倆各自送回家,陶淮南下了車,拿著自己的盲杖在地上點來點去,點在地磚上有“梆梆”的響聲。石凱下車送他,讓司機和潘小卓在車上等。
陶淮南擺擺手說:“我自己能回,你走吧凱哥。”
“你快趕緊的吧,摔著你。”石凱捏著他的胳膊肘,拎著他往家里送。
哥又出差了,湯哥還在加班。陶淮南自己領著路,又用手指去解鎖。手上有汗,怎麼也解不開。
“密碼?”石凱問。
陶淮南說:“826826。”
門開了,石凱把陶淮南送進屋里,問:“自己在家行不行啊?”
“行,謝謝凱哥。”陶淮南把盲杖拄在門邊,走過去坐在沙發上,坐得又端正又老實。
石凱看他那一本正經的坐姿有點忍不住笑,蹲在旁邊問:“小淮南,想不想你小哥?”
喝多了酒什麼謊言都藏不住,腦子一根筋,他利落地點了頭,誠懇道:“我每一天……都想他。”
石凱笑了聲說:“想也沒用,是吧?”
“沒用。”陶淮南又點了點頭,問他,“我小哥有快樂些嗎?”
“那我不知道,”石凱摸摸他的頭,“凱哥看不出來。”
石凱后來走了,陶淮南洗了臉刷了牙,沒洗澡,怕自己站不穩摔了。一個人換了睡衣躺進房間,把臉埋在枕頭里。
手機上有一段錄音,這幾年里陶淮南聽了有幾百次。
每次睡不著的時候都會翻出來,一遍一遍地重復著聽。那段錄音讓陶淮南每一次聽都心碎,可又自虐一樣地停不下來。
他把手機夾在耳朵和枕頭中間,那段錄音反反復復放了半宿。
這次喝醉讓陶淮南知道自己原來也沒那麼能喝,喝多了也難受。
再之后很長時間他都沒再喝過酒,江極他們也偶爾喝點,陶淮南都以自己不會喝酒為由推托了。
江極喝完酒愛嘶吼著唱歌,陶淮南喜歡聽他這麼唱歌,所以每次他都很積極地幫著勸酒。有一次終于一伙平時只知道“算啦”的老好人把江極給惹急了,一人一杯酒誰也沒躲過去。陶淮南本來連連搖頭說不會喝,江極站在他旁邊吼他:“喝了!”
陶淮南不知道怎麼,也不搖頭了,默默地把杯子拿起來,仰頭把一杯全咽了下去。
這一年冬天雪少,也沒那麼冷。
下一年的春天來得很晚,春天沒來的時候陶淮南每天在外套里面穿著連帽衛衣,跟潘小卓一起準備復試。小卓上次喝多了酒說第二天告訴他的小秘密,醒酒了就不承認了,非說沒有。
兩個男孩兒已經踏踏實實學了一年,這年都如愿以償地讀了研。
陶淮南沒能去醫學院,不過學校升了一檔,從普通學校邁進985了。他還是經常去齊醫生的醫院,跟醫院里的所有人都很熟了,他們叫他“小陶“。
有些需要被人傾聽的咨詢者,也會點名只要他。小陶已經開始能賺一點點錢了,好像也有了更多價值,在別人或煩躁或苦悶的生活里,短暫地讓他們放松一小時。
陶淮南聽到了許多人的許多秘密,他又當起了別人的秘密盒子。那些積壓在人心里的丑陋的、不為人知的扭曲和陰暗,也或是那些難以啟齒的無措和難堪,說出來就被傾聽的人分擔了一部分。
這一年湯哥提前為后面挪了時間,說等到秋天能跟陶曉東一塊兒做醫援。
湯主任那麼忙,這兩年的醫援他都沒參與,曉東每年跟別的大夫一塊兒去,回來哼哼唧唧跟湯哥說累。
曉東越來越不害臊了,當然了,湯哥也沒好到哪兒去。
倆哥都不害臊,幾乎每天早上陶淮南起來都能聽見那屋倆哥在那兒費勁著不起床,一個不起一個哄,兩口子拿這當趣事玩兒呢,不知羞。
陶淮南問:“我可以也去嗎?”
“當然了,”湯索言把粥碗放在他手邊,“你沒課就一起去。”
“那會兒還放暑假呢,”陶淮南算算時間,說,“帶上我吧,哥哥們。
”
這次醫援是個大項目,不光只有眼科,同行的還有三院的心外心內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