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干凈凈的男生,穿著格襯衫坐在玻璃邊安靜彈吉他,偶爾彈錯了音會不好意思地笑笑。
路過店門口的其他人隔著玻璃看他一會兒,然后拿起手機給笑起來很治愈的男孩子拍個照片。
這一年陶淮南還意外地收到了女孩子的表白。
下了課陶淮南剛收拾好東西,書包背上身,正在桌邊摸索著他的盲杖。女孩兒身上帶著淡淡的香味,把盲杖遞到了他手里。
陶淮南說“謝謝”。
女生是他們同院不同專業的,院里的公共課總能遇到。女生和他一起朝校門口走,勇敢地說喜歡。
陶淮南很意外,頓了會兒才笑著說謝謝,又說:“很抱歉,看不出來麼?我喜歡男生。”
女生比他更意外,眼睛都瞪圓了,好半天都沒能再出聲,過了會兒才小聲問:“真的假的啊?你不是為了拒絕我吧?”
“真的啊,”陶淮南答得很坦然,“我聽說喜歡同性的男生都很好認,我還以為女孩子看這個都很準。”
“哪有!”女生雖然被拒絕可也沒覺得挫敗,畢竟性向不合她也沒什麼好挫敗的,“你確定了?是已經有男……朋友了?”
陶淮南想了想說:“男朋友是沒有的,可我真的只喜歡男生,確定的。”
女孩子心理都很奇妙,也很可愛。上一秒還是忐忑的小女生心理,下一秒瞬間就變成了姐姐,還夸呢:“你真勇敢,說得這麼坦蕩。”
從教室走到校門口,短短一路完成了兩種心態的轉變,分別的時候陶淮南跟她說再見,小姐姐還給他加油,說不會說出去,會幫他保守秘密。
“說出去也沒關系,”陶淮南溫和笑著,“現在大家都很寬容。
”
他們原來住的房子離湯哥醫院和陶淮南現在的學校都很遠,后來他們都搬去了湯哥家。曉東還有別的房子,但沒有湯哥家離得近。
原來家里的東西全沒動,只拿了些衣服。
陶淮南還額外多帶了個枕頭。
翻柜子收拾衣服的時候,陶曉東扯出了一沓陶淮南的舊毯子。
陶曉東拿給湯哥看,說:“崽兒小時候不貼身蓋個毯子就睡不著。”
湯索言說:“好多小朋友都有個睡眠習慣,有的摸耳朵,有的咬東西,也有像小南這樣認枕頭被子的。”
舊毯子陶淮南很久不蓋了,他一直以為扔掉了,原來都收在他們房間的柜子里。
陶淮南伸手摸了摸,觸感依然很熟悉,摸著它想起很多從前的記憶。
“帶著不?失眠的時候蓋著說不定能好點兒?”陶曉東問。
陶淮南還是經常失眠,別的好了,這個一直沒好。
“不帶啦,放在這兒吧。”陶淮南又摸了摸,毯子的絨絨毛都洗禿了,真的很舊了。他抱著懷里的枕頭,低頭用臉蹭了蹭。
小時候的陶淮南睡覺認毯子,現在認枕頭。
有時候睡不著,有時候睡很沉,趴著睡把枕頭壓在肚子和床中間,半夜會被硌醒,醒了翻個身,把枕頭往上摟摟。偶爾睡得太狂放了,就整個人沿著枕頭的方向打斜,胳膊腿都搭著,頭也去夠,睡得活像只掛在樹上的樹懶。
遲騁都走了兩年多了,陶淮南如果做了夢,睡得迷迷糊糊,醒了還是會張嘴就咕噥著喊出個稱呼。
要徹底清醒了才想得起來,早就沒有人能答應了。
陶淮南抱著枕頭坐起身,愣著發長長的呆。
發完呆把兩只枕頭都擺好,熟練地疊起被子,起床穿衣服洗漱。之后上學放學一個人都能完成,和每一天一樣。
生活似乎和從前也沒什麼變化。
可仔細一想,明明什麼都變了。
第81章
陶淮南大三這年, 交了幾個新的小朋友。是其他學校特教學院里的盲人學生,都是學音樂的。
他們弄了個小樂隊,陶淮南也參加了。他吉他彈得不那麼好, 一首歌得練好多天才能不彈錯音, 小樂隊本來也就是組著玩, 給他們的生活里添點有意思的事。
他們有時候會出去演出,都是公益性的,去福利院敬老院,去殘聯, 有時也去小學初中高中。殘聯和盲人協會整天找他們出去演奏或者唱歌,讓他們做積極形象。陶淮南倒是都可以, 不過樂隊里有個暴脾氣的弟弟, 有時就急眼了,在群里說:“老子又不是賣唱的!也不給錢,天天讓這兒演那兒演, 演個球子演!”
群里一共十來個人,除了這個弟弟都是好脾氣。每次他發火群里人都耐心又和平地勸他,基本上他那邊暴躁地發個半分鐘的語音連說帶罵,群里紛紛開始蹦一條一條的幾秒鐘的短語音。
“哎呀別生氣了。”
“哎算啦算啦。”
“哈哈極哥又怒了。”
“極哥每日一怒,不聽他發火我還覺得少點什麼。”
“不想去就不去了, 別生氣。”
最后一條是陶淮南發的,溫潤潤的。這個群就是江極拉他進來的, 他們是在校門口琴行認識的,江極和情侶老板是朋友。
陶淮南很喜歡聽他唱歌, 他們每次出去演出唱的都是適合別人聽的歌, 或者只彈不唱,不過私下里江極喜歡喊著唱英文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