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里側被他咬得破皮流血,血帶著微腥微咸的味道在嘴里散開,他開了口:“我……不用想。”
遲騁還是盯著他,陶淮南說:“你走吧。”
遲騁閉上眼,手指在桌邊摳得泛了白。
“我想脫離你,想自己活著,你管得我煩死了。”陶淮南用力舔著被他咬破的那處,繼續說,“我早就夠了。”
遲騁一口氣沒喘穩,開始劇烈地咳嗽。
陶淮南手抖得端不住盆,他彎腰把盆放在地上,去拿了個杯子倒了水,放進遲騁手里。
杯子一挨進手里,遲騁直接砸了。
碎片在地上摔裂又朝四面八方彈起,有一小片崩上了陶淮南的胳膊,尖銳的刺痛讓陶淮南眼瞼輕顫。
陶淮南把胳膊貼在身上,把那處不明顯地藏了起來。
“我真希望時間倒退著走,可它不聽我的。”陶淮南站在遲騁面前,把視線定在遲騁臉上,哪怕他什麼都看不見,“那咱們就都往前走吧,希望……”
陶淮南停頓了下,緩了幾秒,接著道:“希望小哥往后沒有牽掛,飛高高的,永遠別再遇上下一個我。”
遲騁一直在咳嗽,他咳得彎了下去,手拄著膝蓋,嗆得喘不過氣。
陶淮南站在他旁邊,輕輕給他順著背。他手心冰涼,隔著衣服都覺得徹骨。
遲騁好半天都沒能站直,后來不咳了也保持著那樣的姿勢,久久低著頭。
第77章
哥哥們對兩個弟弟在家這番決絕的對話渾然不知, 在他們看來,他倆依然只是鬧了次不小的矛盾,甚至這次不太好調和。家里的氣氛和之前沒什麼變化, 遲騁依然是憤怒又冷漠的, 陶淮南也依然一天比一天更沉默。
“你倆到底怎麼想?我想聽聽。”晚飯過后, 陶曉東想談談。
湯索言在廚房弄水果,陶曉東每天被強硬要求得完成水果指標,吃不完不行。他朝陽臺上的遲騁和屋里的陶淮南分別都喊了兩聲,讓他倆過來聊聊。
兩個人都沒出來, 還是跟之前一樣僵持著。
湯索言把一盤水果端過來讓他吃,陶曉東又喊他們過來吃水果, 沒有人理他。
陶曉東看了眼湯索言, 嘆了口氣說:“委屈。”
湯索言抬手在他禿腦瓢上捋一把,現在不禿了,長出點發茬還是個挺有型的寸頭。曉東自來好講究能嘚瑟, 靚得很。
“那怎麼辦,”湯索言說,“要不言哥替你收拾他倆。”
陶曉東趕緊說:“倒也不用。”
“那你委屈著吧,沒招兒了。”湯索言說。
陶淮南從跟遲騁說過那話之后就不怎麼出房間了,當夜他沒能熬住, 他已經三四天沒合過眼了。那晚他睡了長長的一覺,睡得怎麼叫都不醒, 一直睡了將近二十個小時。
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傍晚,天都快黑了。
哥哥們或許還沒回來, 家里安靜得甚至帶了股死氣沉沉的滯凝。陶淮南在耳邊捏了捏手表, 然后呆坐了會兒,沉默著把手表放下了。
他又把耳機戴了起來, 接下來的兩天,誰說話也不理。
耳機里是一些舒緩的鋼琴曲,緩慢又持續的調子,能讓人變得更安靜平和。
陶淮南眼前那點光能大致讓他區分個白天黑夜,高考前后的這段日子他的生活過得很混沌。偶爾有人過來看看他,陶淮南捂著耳機不讓摘,也并不想聽他們說話。
他變成了一個萎靡的、沒有生氣的啞巴。
這跟從前的陶淮南相去甚遠,他現在幾乎已經是病態的了。
陶曉東終于也狠下心不再顧他的意愿,半強迫地把陶淮南抱上了車,到底還是把他帶去了醫院。陶淮南一路上什麼都不說,到了醫院也一樣。他的嘴巴閉得很嚴,蒼白著臉,無論周圍人說什麼都只當聽不見。
他用沉默對抗著哥哥把他帶去醫院的做法。
陶曉東脾氣再好也快要發火了,卻也不只是生氣,更多的還是擔心和焦灼,這樣的陶淮南讓他有些慌。
心理醫生是湯哥的朋友,他跟湯索言和陶曉東說了會兒話,說陶淮南之后可能要定期來做心理干預。更多的沒跟陶曉東說,只說先別逼他,讓湯索言挑一次陶淮南狀態好的時候提前跟他約時間。
遲騁沒跟著一起去醫院,他只是躺在陶淮南的床上,躺在原本他的位置上,四肢攤開,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
陶淮南被帶回來就直接回到了床上,坐上來感覺到有個人,頓了下,才慢慢地摸索著避開他縮到了里面去。
他將耳機連上手機,把手機握在手里攥著,不再動了。
兩個人竟然默默地挨在一起,一個坐著一個躺著,和平地待在一個房間里,沒吵也沒鬧,像從前一樣。
陶曉東站在門口看了會兒,看兩個人都沉默地待著,沒有要吵架的意思。
他皺著眉出來了,湯索言拍了拍他后背無聲安慰。
那晚他們就這樣睡的,一個躺著,一個坐著睡著了。
陶淮南保持著這個姿勢睡了一夜,早上起來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去醫院的這一趟,到底還是刺激著陶淮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