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騁收拾完跟了進去,現在家里只剩他們倆了,現在家里靜得差點連手表的走針都能聽見。
“聊聊?”陶淮南坐在床邊,遲騁直接坐在他面前的地板上,說。
陶淮南還是不吭聲。
“陶淮南。”遲騁盯著他,“我現在不發火都是強忍著,你別激我。”
他說完沉默了好一會兒,陶淮南比他還要沉默。
陶淮南從小到大,所有反常的時間加起來都沒有最近這段時間多。高考壓力大,他心里又向來想得多,加上一直擔心哥,他有點反常也沒什麼。
但自從考完到現在陶淮南一直呈現出來的封閉狀態,讓遲騁有點忍不下去了。
不管遲騁怎麼和他說話陶淮南都不出聲,遲騁用腳尖輕踢了踢他的腿:“陶淮南,出個聲。”
陶淮南被他踢得縮了縮腿,后來還把腿收了起來,團起來坐在床上,下巴搭著膝蓋,把自己蜷成一團。
遲騁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直看著他。
陶淮南該是什麼樣的沒人比遲騁了解,他實在反常得太過了。
等到遲騁突然從地上站起來過來抓他的時候,陶淮南整個人都是一縮。
遲騁也不再出聲了,只沉默著拖陶淮南,他力氣很大,陶淮南被他扯得跪在了床上。
“干什麼啊……”陶淮南聲音很弱,一只手拄著床穩著自己不被遲騁拖下去。
陶淮南這些天被遲騁背來抱去,遲騁弄個他跟玩兒一樣,遲騁打破了他縮著把自己封起來的姿勢,說:“去醫院。”
陶淮南向來不喜歡醫院,聽見這兩個字他反應很大,整個人再次往后縮,甚至去打遲騁的手:“我不去!去醫院干什麼啊?不去!”
遲騁還攥著他手腕,陶淮南沒他力氣大,被遲騁拖過去的時候陶淮南低吼著:“我不去!你別碰我!”
他吼起來嗓音是啞的,甚至還破了音。他跟遲騁拗著勁,死命往后拖著自己。
“你現在不是正常狀態,你知道麼陶淮南?”遲騁兩只手分別攥著陶淮南的兩條胳膊,不讓他亂動,“你得讓我知道你怎麼了。”
遲騁的聲音里有強壓著的情緒,如果是從前陶淮南聽見他這聲音就已經害怕了。
然而現在陶淮南卻只是白著臉往后掙,可他不可能掙過遲騁。
陶淮南掙脫不開遲騁的手,遲騁短暫地放開過他,可只要一放開他就往床里鉆,那樣子看著讓人心驚。遲騁后來不拖他了,探身過去抱他,想像每次一樣把他抱出來。
陶淮南卻突然低喊了聲,踩著床站了起來,一腳邁過來撲在遲騁身上。
遲騁被陶淮南磕了臉,鼻子疼得直發酸,陶淮南抱著他,忽然開始放聲大哭。
不是低聲啜泣無聲流淚,而是喊著哭,整個人都打著顫地用力吼著哭。
陶淮南從小聽話,也膽小,從來不鬧人。他唯一一次尖銳的哭喊就是小時候十爺爺離開的那天,從那之后再也沒有過失態的大哭。
現在他抱著遲騁,哭得渾身都在抖。
遲騁緊鎖著眉,手一下下拍著他,陶淮南抱他抱得太緊了,遲騁臉都抬不起來。
陶淮南哭得咳嗽干嘔,他用力到嗓音都劈了。
遲騁在他耳邊一聲聲叫著“南南”,拍他的后背。
陶淮南抱著他,把遲騁的頭按在自己身上不讓他動,哭著喊“小哥我害怕”。
“你怎麼了?”遲騁手伸進他衣服里,不再隔著衣服拍他,而是直接貼著他的皮膚一下下輕撫。陶淮南很喜歡遲騁這麼摸他,小瞎子特別喜歡來自觸覺上的親密。
陶淮南只哭,除了那一聲害怕,卻什麼都不說。
他哭了很長時間,哭到后來徹底沒了力氣,只剩下激動過后的抖。
遲騁掀開他衣服,在他肚子上親了親,手還繼續揉著他后背。
“不哭了。”遲騁抬起頭看他,抬起手給陶淮南擦臉,狼狽的小臉上鼻子眼睛都通紅,眼皮已經腫了。
陶淮南還時不時抽兩下,遲騁抱著他,給他擦干凈臉,輕聲問:“到底怎麼了?怕什麼?不哭不鬧,你好好跟我說。”
陶淮南卻只是把頭低了下去,將臉貼在了遲騁肩膀上,眼睛的方向呆滯地落在一處,久久都不動。
遲騁側過頭吻吻他額角,叫了聲“寶寶”。
陶淮南一串眼淚又無聲地落了下去,全貼在遲騁皮膚上。
短短的時間,遲騁的肩膀和陶淮南的臉之間就變成了濕滑黏膩,貼著難受。
“小哥……”陶淮南終于還是開了口,他喃喃地又叫了聲“小哥”。
“嗯。”遲騁回應他,同時依然輕撫他后背。
“你走吧。”陶淮南睜著眼睛,視線還是定在剛才的位置,反正他一個瞎子,定在哪兒對他來說都沒區別。
遲騁動作頓了一下。手定在陶淮南后背上的一個位置,問:“我往哪兒走?”
“出去上學,”陶淮南不再哭了,他用著喑啞的聲音平靜地說著,“去你該去的地方啊。”
“哪兒是我該去的地方?”遲騁放開了他,后退了一步。
陶淮南沒什麼靠的了,自己也沒力氣再站直,于是又跪坐了下去。
“我很害怕,我怕了三年了。”陶淮南耷著肩膀坐在那兒,軟塌塌的,他慢慢地說話,每一句都那麼吃力,“我太害怕長大了,怕你走,怕拖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