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這是他小哥,從小到大都不知道看多少回了,小學時候有一次小雞兒發炎了, 遲騁天天都得拿著棉簽幫他抹藥膏,連著抹了一周呢。
前面紅了一小塊, 遲騁還用手指撥了一下看看另一面,然后邊下地邊說:“我拿燙傷膏, 等著。”
陶淮南都這樣了, 他還要什麼臉,臉也不擋了, 岔著腿光不出溜往那兒一躺,等著遲騁回來給他抹藥膏。
遲騁一回來陶淮南就說:“你關上門……”
遲騁回手關上了,陶淮南說:“讓哥看見了我更不好意思。”
“你就是有毛病,燙著了不說?”遲騁窩著火,把燙傷膏和棉簽往床上一扔,“你還是燙得輕,燙禿嚕皮了你就不用不好意思了。”
“你就能說我……”陶淮南嘟囔著說,“我疼呢。”
“你該。”遲騁暴躁地回了他一句。
要是小時候的陶淮南這會兒肯定又噘著嘴生氣了,但他倆都這麼多年了,什麼小脾氣都磨沒了,一個在歲月中磨得越來越軟乎,一個在年月里煉得脾氣越來越沖。
陶淮南被遲騁捏著抹了厚厚一層藥膏,嘴里還嘶哈嘶哈地吸氣,沒等遲騁整完呢就推他手:“好了好了。”
遲騁手里的棉簽被他碰掉了,不等他說話陶淮南已經轉過去了,被子扯過來把自己一罩:“行了抹好了,關燈關燈。”
遲騁看他兩眼,難得沒發火沒說他,出去洗了個手,回來關了燈。
陶淮南沖著墻自己躺著,遲騁問他:“疼不疼了?”
“疼。”陶淮南聲音悶悶的,“煩。”
遲騁這會兒倒平和下來了,在他后脖子上捋了捋,說:“睡著就不疼了。”
“那我睡不著麼不是……”陶淮南用手背蹭蹭鼻子,聽著怪委屈的,“老是疼,我就睡不著。
”
遲騁摸了會兒他脖子和腦袋,陶淮南乖了,也不亂動了,呼吸也平穩了。
遲騁問他:“困沒?”
陶淮南說:“有點了。”
過會兒陶淮南自己轉了過來,磨磨蹭蹭挨到遲騁那邊,遲騁伸胳膊隨意地搭在他身上,陶淮南手抓著遲騁睡衣,慢悠悠地搓了會兒,沒多久就不再動了。
小孩兒睡得呼吸穩穩的,肚子跟著一起一伏,又安靜又乖。
一天這丟人事兒就沒完了,啥事兒都能讓他遇上。
陶淮南第二天早上起來穿褲子之前先感覺了一下,好像沒那麼疼了,但也還有點。
遲騁問他:“疼不疼了?”
天亮了人的羞恥心也回來了,陶淮南伸手去捂他嘴:“不疼了不疼了,別問。”
陶曉東也從房間里打著哈欠出來,以為他倆說昨天燙腿了的事,接話問:“還疼?”
陶淮南快崩潰了,邊走邊說:“哎可別問了!哥哥們!”
“這咋的?”陶曉東被他的暴躁樣兒給弄愣了,站那兒看看遲騁,“睡覺沒睡明白啊?”
“沒有,沒事兒,”遲騁搖搖頭,說,“哥別管他了。”
陶曉東心說這孩子大了真是變了,一早起來這麼煩躁呢。
陶淮南這個嬌嫩的小玩意兒疼了有三四天,到了晚上天一黑羞恥心退散,光溜溜著被遲騁抹藥也不覺得害臊,但是天一亮就不行,天亮了孩子害臊,不讓抹。
早上陶淮南又推遲騁手不讓碰的時候遲騁嫌他煩,又說他事兒精。
陶淮南嘿嘿樂了兩聲:“白天不好意思。”
“你那羞恥心是上班呢?”遲騁挑著眉,“晚上就下班走了。”
陶淮南自己也覺得好笑,咯咯兒樂了半天。
初三時間還是緊,每天課都排得很滿,遲騁他們那個提升課從第三個月開始就變成了晚課,普通學生晚上放學都回家了,他們吃完飯還得再上倆小時。
陶淮南天天都跟著遲騁去,周圍人都在學習,陶淮南也坐在一邊摸他的書。智能手機太方便啦,盲文書其實很少,陶淮南的教輔書都是哥從盲校給他買的,外面根本買不著。其他書也沒那麼好買,又貴又難買。
現在有了那些聽書軟件,陶淮南能把很多要用的書下載了聽,也可以轉換了用盲文打印機打出來,比以前好太多了。
他一直是提升班的編外成員,在階梯教室有他固定的位置,現在老師講課偶爾他也能聽懂一點。
晚上下課要到八點五十,早上六點多出來晚上九點多回,中學生是最辛苦的。
哥最近又出差了,哥每年都會出去幾次,有時候是出差,有時候是出去做點別的事兒。哥是個活得很自我的人,他掙錢心重,可又沒那麼愛錢,每年都投出去很多錢去做那些他覺得有用的事。
“哥又走啦?”熬了一天終于放了學,陶淮南被遲騁牽著手慢慢往家的方向走,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但是陶淮南看不見。
“應該是。”遲騁捏著他的手指頭,前面有個坑,遲騁提前往左邊拉了拉陶淮南,陶淮南很有默契地繞了過去。
他跟遲騁一起走了將近八年的路,這八年的痕跡就是他倆只要在一處,遲騁一個字都不用說,給他一個方向和力道,陶淮南就能避開所有潛在障礙。
“哥去哪兒啦?”陶淮南問,“青海?貴州?”
“沒說。”
遲騁看著他倆的影子,陶淮南比他矮一點,穿的校服很寬松,沒和他牽著的那只手在另一邊甩啊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