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淮南搖頭,一邊撕著面包條往嘴里放,一邊說:“感覺已經好啦,鼻子通氣了。”
“你帶著手機,難受了就給哥打電話。”陶曉東和他說。
“好的。”陶淮南乖乖點頭說。
早上出門的時候一點沒撒謊,是真覺得自己好多了,鼻子也通了,頭也不疼了。可到了中午,陶淮南趴在座位上只覺得一陣陣發冷,四周窗戶都關著的,可還是冷。
半夢半醒的時候差點脫口而出一句含含糊糊的“遲苦我冷”。“遲”的音剛要發出來,猛地想起遲苦沒在,又平和地把后幾個字都咽了回去,繼續趴著了。
頭疼,冷,渾身都沒什麼力氣。如果遲苦在的話這個時候陶淮南肯定賴賴唧唧地哼上了,這會兒只有自己,倒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抽了張紙擦擦鼻子,趴了半個中午。
醒了后想去廁所,站起來感覺自己軟綿綿的。陶淮南晃了晃頭,想去順便洗把臉。這會兒廁所人少,抽煙的那些也都沒來,通常午休的時候廁所一個人都沒有。
陶淮南捋著墻往廁所去,想著如果明天還是這個狀態的話那就請個假。太難受啦,還不如在家躺著,這狀態來了也聽不進課。
在水房突然被人扯了一把衣服的時候陶淮南是真丁點都沒反應過來,這個時間按理說廁所沒人,他也沒防備。
“誰?”陶淮南在墻上撞了一下,穩住自己之后問。
對方沒出聲,只是往他臉上噴了口煙。
陶淮南本來就不舒服,這一口煙噴過來讓他泛起一陣惡心。往下壓了壓那股往上翻騰的惡心,陶淮南擰著眉說了句“滾”。
可能是他這個字把對方激怒了,陶淮南聽到了一聲譏諷的笑,隨后就感覺到自己身上濕了一片,好像是被潑了水。
到了這種時候他是躲不開的,陶淮南很清楚。他最該做的就是靠墻站著不動,安靜地等惡作劇的人玩夠了興致散了自己走開。
然而最近他本來就積攢著深重的沉郁,對遲苦的擔心和今天本來就帶的不舒服,讓陶淮南的煩躁值沖破了頂,徹底壓不住了。
他沖著前面罵了句:“不敢出聲的垃圾。”
又是一道水痕甩上他的臉,布條刮過臉上的時候,陶淮南知道對方手上拿的是拖布,甩自己水的應該也是這個。
“只能在瞎子面前找找優越感,就像條不敢見光的蛆。”陶淮南腦子一陣陣地犯暈,他兩只手向后按著墻。
一巴掌抽上他的臉,對方罵了聲標準的三字罵。聲音陶淮南聽不出,不是他認識的人。
陶淮南被抽得側過了臉,本來是擰著眉的,卻突然又很想笑。
哥哥和遲苦從小把他保護得那麼好,他們恨不得把他揣在兜里帶著,往他身上罩著一層一層的保護罩。然而就因為他的殘疾,但凡他們護不住的時候,他就是一個完全不能自保的小孩,剛才還說別人垃圾,其實他自己才是小垃圾。
陶淮南又笑了下,舔了舔泛著白的嘴唇,還在繼續說著話:“你活得比你手上拿著的拖布都窩囊,又臟又臭。”
陶淮南骨子里并不是一個多平和的人,他只是因為瞎,所以從小就被迫接受了很多屬于他的生存法則,可是骨子里帶的依然是陶家人那股軸勁。
反正都躲不開了,能打就打吧,頂多也就這樣了。
陶淮南那天嘴上罵得很痛快,借著罵人把心里的消極情緒都發泄了。罵一句挨一下,他好像很久沒挨過打了。爸媽還在的時候,爸爸偶爾會拍他兩下,那是因為他調皮不聽話。爸媽走了之后哥哥從來沒打過他,哥哥慣他慣得厲害。
陶淮南腦子已經不清醒了,他冷得渾身打顫。額頭撞上墻,又被拖著關進廁所隔間的時候,陶淮南覺得自己臟得要窒息了。
遲苦估計要把他扔在淋浴間里沖兩個小時的水。
又疼又冷的狀態下,陶淮南想到,他被一個十多歲的男生打了都這麼疼,那遲苦才那麼小的時候被他爸一個成年人打到抽,那得……疼成什麼樣啊。
陶淮南一點力氣也沒,連呼吸都挺費力,也可能是蹲坐的姿勢導致的呼吸不暢。
手機在書包口袋里,陶淮南好像除了蹲在這兒等人來,其他的什麼都做不了。大喊大叫他現在沒有力氣,而且也沒打算那樣做。
挨欺負雖然挺丟人,可好歹也別狼狽到一點尊嚴也沒吧。
時間被拉得很慢,每一秒都像十分鐘那麼難捱。
耳邊像是有人在擂鼓,吵得陶淮南頭疼得快炸了。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也不知道是他一直在想遲苦小時候挨打的事想得太多了,還是已經昏過去了做的小美夢。
他好像隱隱約約……聽見遲苦遠遠地在喊“陶淮南”。
第33章
遲苦拖開水桶的時候用了蠻力, 直接把一米高的存水桶掀翻,水嘩啦啦淹了一地,濕了他半條腿。
隔間門被猛地拉開, 陶淮南在里面窩成一團, 衣服又臟又濕狼狽地裹在身上, 頭無力地垂搭在胳膊上,臉上一點顏色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