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召南的胸口被輕輕附上一層塑料紙,堵得他喘不過氣,游景的話是小小的碎石,聚集在一起,投擲過來讓他很痛,游景怎會說得這樣云淡風輕。
“如果我不確信,不可能說出來。你和陸樵分手我很開心,開心得有點忘乎所以,你告訴我,這不是喜歡嗎?”
說的話太蒼白,陳召南抗拒用語言表達他的真心,太廉價、太不可靠,游景不是隨便用語言搪塞的人。
“但太突然了。”
“也不是突然,早該這樣了。”
“我們先不說這些,” 游景說,“等結束旅程,我們再談。”
游景還是睡著了。
醒來口渴難耐,視線模糊了一瞬,又即刻清晰起來。
四周寬廣枯黃的戈壁從眼界無限蔓延出去,一片茫茫的沙石,夾雜幾抹綠,生長著一團一團的駱駝刺。公路被黃色的線分為兩半,幾百米前出現一個長坡,公路像升起來,與蒼藍的天接壤。
公路呈圓潤的曲線,永遠看不到盡頭般。
同行僅有寥寥幾輛車,荒涼從眼前移到心上,同時又覺得暢快,像在世界最遠端無人的地方,沒有閃爍的信號燈,也沒有擁堵的路口和橫穿而來的行人。
陳召南見游景醒了,側過頭看了他一眼:“還困嗎?”
陳召南稍微破了音,可能是太久沒有說話,他扭了扭頭,脖頸間傳出一陣骨頭摩擦響動的聲音,看起來神色有些疲憊。
沙漠的空氣干燥,陳召南捏了捏鼻尖,說:“因為車少,反而得集中注意,走神就完蛋了。”
游景拿起身邊的保溫瓶,是早晨在烏魯木齊裝的奶茶,奶味很重,喝起來有微微的咸味,奶茶被保溫瓶裝著,現在喝還是燙的。
“換我來開吧,” 游景抱著保溫瓶,把奶茶倒進杯蓋,給陳召南喂了一口,“比外面那種奶茶好喝多了。”
“馬上就到五彩灣,到時候再換你開吧。”
車輪揚起飛沙,散在擋風玻璃前,游景回答了好。
駛過一望無際的沙漠,在路邊出現了大大小小的丘陵,顏色不一,底部有淡淡的粉,往上走像燒起來的火團,濃重而熱烈的橘紅,像在丘陵上蓋了一條細長的絲帶,丘陵此起彼伏,陽光讓丘陵的明暗也有變化。
進入大門要再開十多公里,中央有個觀景臺,能俯瞰整個五彩灣的景觀。
陳召南站在丘陵之上,看向周圍的丹霞地貌,第一次覺得詞匯有點匱乏:“像畫上去的。”
“聽說《臥虎藏龍》在這里取過景。”
陳召南說:“那豈不是章子怡也來過這里。”
游景笑:“可能她站過你站的地方。”
“站在這里遠比照片震撼。”
“嗯,” 游景感受了此景,也覺得贊同,“有些人認為這種地貌是隕石撞擊后燃燒而成的,這樣想,這里就更壯闊了。”
游景扛了相機過來,此刻正在找角度拍攝,這里適合攝影師取景,前方有好幾個扛相機的,陳召南向游景招手:“游景,我們照張照片。”
“我不是在照嗎?” 游景沒反應過來,拿著相機抬了抬。
“我說合照,” 陳召南指了指前方的游客,“隨便喊個人過來給我們照。”
他們站在一起,陳召南貼得緊,游景看他比剪刀手,笑得燦爛,忽然就想起昨天晚上陳召南說的那些話,有一刻失神。
“游景,看鏡頭。”
游景回過神,對著鏡頭咧嘴笑,攀過了陳召南的肩膀。
幫拍照的游客還了相機給他們,陳召南往前翻,點點頭,看樣子很滿意。
“覺得自己很帥?” 游景憋著笑問他。
“覺得你笑起來好看。”
游景變了臉色,陳召南覺得他是不好意思了,沒想到游景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他覺得新鮮,又補充說:“真的很好看啊。”
游景掐著他的脖子,陳召南癢得發笑。
他威脅道:“再油嘴滑舌,我抽你。”
往回走的過程中,游景想起來,陳召南以前是個戀愛高手。他還差點忘了。
從五彩灣出來繼續沿著國道行駛,他們決定今晚趕到富蘊縣,接下來換游景開車。
丘陵過后窗外還是荒漠,遼闊得很。
戈壁中分布著稀疏的綠植,陳召南遙望中看到路邊出現一個白色的路牌,上面印著黑字。
他讓游景開慢點,順著路牌緩緩念出上面的字:“您已進入卡拉麥里山有蹄類自然保護區。”
讀完他興奮地拍了拍游景:“能看到野生動物了。”
游景聞言降了車速,也觀察著四周。
往前開果然看見了駱駝,有白色,也有深褐色的,它們行走的速度很慢,前方不少人停了車拍照,游景他們也下車駐足了一會兒。
陳召南盯了駱駝半天,得出結論:“長得好蠢。”
游景接話:“跟你一樣。”
“你最近特別會損我。”
“也不是,” 游景走回車上,回頭看著陳召南,極其故意地調笑,“南南,上車啊。”
除了駱駝,他們還看到了野馬,大概算運氣好。
幾匹皮色光亮的野馬,其中一匹擁有黑色的皮毛,它的瞳仁深暗,像炫耀它的自由,黑色鼻孔高昂起來,四肢矯健,鬃毛隨風而動。
它們在公路中央停留了一會,又踏蹄消失了,縮成黑色的小點。
小時候游景和陳召南常被大人說是脫韁的野馬,游景望著野馬奔騰的身影,其實野馬比他們自由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