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紛亂的音樂聲和尖叫中對望,游景率先收回目光,舞臺的燈光灼燒著眼睛,他抬手擋了一下。
游景試圖無視前方的陳召南,卻又不可逃避地注視臺上的鼓手,去過許多場 live,看得最多的還是占了最大面積的鼓手。
兩個小時的演出因為見到熟人而漫長,結束后游景去后臺找阿樹,阿樹說他們打算去吃火鍋,給了游景地址,讓他們先去。
游景和幾個好友一起往停車場走,女生話很多,討論關于搖滾的事情,游景勉強附和幾句,朋友看他心猿意馬的,隨意開了幾句玩笑,說他是不是耳鳴了。
朋友去上廁所,游景在停車場等他們,看到陳召南的車就停在不遠處,納悶停車時怎麼沒看見。游景倚著車門抽煙,身體剛舒緩一些,就望見陳召南從遠處走來。
停車場人也不是特別多,陳召南摘了口罩,身穿一件寬松的深灰色毛衣,襯得他肩很寬。
他是奔著游景而來的。
陳召南取下毛線帽,向后抓了一把頭發。他的頭發柔軟,長長了許多,稍稍遮住眼睛。
以前陳召南沒少染頭發,有段時間發質像枯草,肆意妄為都是曾經的事,他如今收斂不少,沒染過發,不過耳垂和耳骨上好幾個洞,就算長合也會留下微小的疙瘩。
那年夏天打耳洞,陳召南的耳骨化了膿,長出小包,每晚游景就用藥水給他抹耳洞。
好不容易養好了他又去打,死不悔改,反骨真是沒用對地方。
游景想起來陳召南第一次打耳洞是他陪著去的,陳召南打耳洞,游景紋身,圖案是陳召南選的。
紋身隨時間會褪色,但像陳召南的耳洞,永遠留下痕跡。
兩人相顧無言,卻不覺尷尬,游景給陳召南遞了支煙,剛點燃,朋友從廁所回來了。
兩個女生認出陳召南,興奮地要合影。陳召南不認識游景這群朋友,還是很給面子地笑,順道聊了幾句。
一輛黑色的車停在游景他們面前,阿樹從后座探出腦袋:“陳召南!”
陳召南同阿樹招手:“阿樹,好久不見。向裴今天有事,他把票給我了。”
“我們要去吃飯,一起吧?剛好游景也在。”
阿樹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了隔閡,還當兩人是形影不離的好兄弟,陳召南出現,自然是要叫上他的。
就像許多年前一樣,陳召南在的地方總能找到游景。
陳召南看了游景一眼,他沒太大反應,盯著別處看。
“行啊,我開車過去。”
十點多鐘火鍋店人少,他們也就沒有去包間。
吃飯的人不多,等著的有三個男生,游景一眼看出來其中哪兩個是直的,他們和陳召南的氣質差不多,近幾年這方面的 “嗅覺” 還很靈敏。
另一個男生長得不錯,不是游景想象中乖巧的類型,裝扮很潮,一進門就對著游景笑了笑。
阿樹叫他陸老師,故意讓游景坐他旁邊,陳召南是跟在游景身后的,見狀坐在了游景對面。
游景還沒有太多想法,陸老師對他卻表示了好感,一直在找他們的共同話題,游景回答得不冷不熱。
陳召南早看出來這位陸老師對游景的態度不一般,桌上阿樹說了些針對他們的玩笑話,他聽出來端倪,眼神不自覺就往游景那邊看過去,見他們聊得熱火朝天,頓然失去了吃飯的心情,鴨舌燙得嚼都嚼不動。
游景始終沒看過他,明明他就坐在對面。
陳召南懊悔剛才在停車場沒有和游景說些什麼,看演出時他想了很多話,直面游景卻不知從何說起。
似乎他說什麼都會讓游景不開心,使他們的關系更加無法挽回。
游景和陸老師交換了微信,出火鍋店接近凌晨,街道幾乎空無一人,只有這家火鍋店的光還亮堂,帶動整條街夜間的生氣。
游景先要把朋友送回家,上車前被陳召南叫住了。
說來難以置信,從今晚見面起,他們沒說過一句話,連眼神交流也少之又少。
游景不算故意,只是不想說話,說太多都是束縛。
“游景。”
“嗯?”
半個月沒見,陳召南好像瘦了一些,游景看著他,感覺到他眼底的不安,一時惆悵起來。
兩人站在車前的功夫,竟下起雨來,春雨綿密,像細絲落在身上,雖然不大,但雨淋在身上終歸不舒服,游景讓朋友等等他,和陳召南去旁邊的公交車站說話。
雨激起泥土味的擴散,站臺前的椅子上積了水,微微陷進去。
“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陳召南說,“我們真的沒辦法做朋友了?”
“我上次說了,沒有不跟你聯系的意思。”
“你現在這些行為不就是再也不聯系的意思嗎?”
其實游景心里真是這麼想的。但說話要留余地,如果說以后都不聯系,也過于傷感了,有些關系需要慢慢變淡,傷痛才不至于致命。
“你要這麼理解也行。”
“我不想這樣,游景,” 陳召南捂住眼睛,聲音無力,“真的不想這樣。”
陳召南從小是鬧騰的性格,他跟游景不一樣,游景外表要沉穩一些,一惹事就是大事,但陳召南雖然看起來吊兒郎當,其實沒做過太多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