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馮思諾分析游景的表情變化,發現他的神色有點低落。
游景沒有問馮思諾怎麼知道他們放學在這里見面,因為答案不一定是他想聽的。
馮思諾主動提出陪游景取車,然后再一起出校門。游景不太弄得懂她的心思,但他又不懂如何拒絕女生,唯一能無情拒絕的女生只有游好。
兩個人不熟,說過的話可能總共不超過十句,所以路途中都很沉默。馮思諾比較文靜,游景沒有多余的心情說話,他的余光落在馮思諾的臉上,看到她下巴側面的線條。
游景在右邊扶著車,馮思諾也走在右邊,有時她的胳膊會碰到游景曲起來的手肘,她小聲說一句對不起,聲音柔得可以化成一攤清水。
怪不得陳召南會喜歡她,游景有些自暴自棄地想。
學校里的女生往他們這邊看,湊到彼此耳朵邊竊竊私語幾句,游景側身把馮思諾擋住,無奈與不安。
“要是聽到有人說閑話,你給我說。”
馮思諾提高了一點音量:“我不怕閑話。”
游景轉過來看了她一眼:“女孩子被說閑話會不舒服吧。”
車庫到校門的距離也不遠,游景從來沒走得這樣煎熬,肌肉都繃緊了,等看到校門的輪廓,他的身心才逐漸放松下來。
“你跟陳召南怎麼認識的?” 馮思諾問。
游景本來是想騎上自行車就跑,被問題攔截住,又敏銳地因為陳召南而緊張。
“我們以前是鄰居,” 游景說,“你不是來過他家嗎?”
“哦對,我突然忘記了。” 馮思諾回答,用手指理了理鬢邊的碎發。
車輪的轉動聲緩慢,在沉寂中很突兀,他們踏出了校門,但游景覺得這場勉強的談話有了微小的意義。
他提出請馮思諾喝飲料,裝作偶然間想起某件事情般問她:“你覺得陳召南人怎麼樣?”
馮思諾抬起眼睛,視線快速從游景臉上過了一遍:“不錯,很會逗人開心。”
應該是比較會逗喜歡的女生開心,陳召南的幽默細胞不針對所有人。
游景磨著瓶蓋凹凸不平的紋路,在記憶里進行搜刮:“說起逗人開心,我突然想起他六年級的時候和人鬧矛盾,約定好決戰,你猜他比什麼。”
“打架?”
“他和人比跳霹靂舞,” 游景的眼睛里有了快要溢出來的笑意,舔了舔嘴唇,“他是整個小學跳霹靂舞跳得最好的一個,可能現在也是。”
“陳召南贏了決斗,還很自豪地跟我炫耀。”
馮思諾沒有笑,她望著游景,脖子仰起來:“我挺羨慕他的。”
游景沉浸在陳召南跳霹靂舞的場景中,沒有聽到馮思諾的聲音,疑惑地 “嗯” 了一下。
馮思諾沒了勇氣:“沒什麼,我說很好玩。”
餃子有豬肉芹菜餡和韭菜餡,餃子是林蔓菁自己包的,皮薄肉厚,餃子從鍋里撈出來,反著白光,一股厚實的白面味。
林蔓菁問陳召南怎麼沒來,游景說他發燒在家里,不能來。
“南南發燒了?一個人在家吧。”
“不知道,他們家阿姨應該會照顧他。”
游景蘸著醋吃完了一大盤餃子,放下筷子思慮了一會兒,問林蔓菁鍋里還有沒有餃子。
林蔓菁說有,本來想著陳召南要來,她包了很多。
“裝一點芹菜餡的吧,我給陳召南送過去。”
“不要韭菜的?都還挺多的呢。”
游景從柜子里拿出保溫盒,遞給林蔓菁:“嗯,他不吃韭菜。
”
游景第二次來陳召南新家,上一次有陳召南帶著他進去,這次自己來,有點找不到路。
在附近公共電話亭給陳召南打了個電話,游景就抱著保溫盒,在小區門口站著等。
晚上的風刺骨,游景加了一件厚外套,把保溫盒護在懷里。
幾分鐘后陳召南就下來了,他穿著深藍色的毛絨睡衣,額頭上貼了個退燒貼。
他隔著一大段距離就開始叫游景的名字,靠近了,游景才發現陳召南腦門上掛張退燒貼,手里抱著暖瓶。
陳召南的臉在路燈下有些泛紅,眼皮特別雙。游景記得陳召南小時候只要一生病發燒,眼皮就會雙得很厲害。
游景的心用力、沉著地跳了許多下,多到他數不清。
“游景,我難受死了。”
陳召南的體溫大概仍然偏高,帶給游景新鮮的熱氣,均勻地灑在皮膚上。
“傻逼,你腦袋上還貼著退燒貼。”
陳召南摸了摸額頭:“靠,貼著冰冰的特舒服,我給忘了,” 他討好地對游景笑,“不想伸手,幫我撕下來唄。”
游景揭開退燒貼,攥在手里,沒在周圍看見垃圾桶。
“還沒退燒?”
“有點點低燒,不礙事了。”
游景拿出保溫盒,外殼被他的體溫暖得有了溫度。
“今天立冬,我媽煮了餃子。”
“你專門帶給我的啊?”
“嗯,騎自行車來的。” 游景搓了搓手。
陳召南把暖壺夾在手臂和胸之間,騰出兩只手,放在了游景的臉上,問他:“冷嗎?”
“還行,哥不怕冷。”
“胡說八道。”
街道邊有不知從何處匯聚在一起的雜亂聲響,游景的耳邊卻豎起了特有的屏障,讓他只能接收到陳召南的聲音,在耳廓徘徊,又進去,最后落在心上。
陳召南的手心染上游景身上初冬的涼氣,他又朝游景走了兩步,他們的距離已經過于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