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游景點頭答應,又看見陳召南穿著的襯衫,捏了捏襯衫下擺:“多穿點衣服,陳召南。”
“也不是很冷。”
陳召南回答,隨后想到江吟走后,很久沒人對他說過這句話,游景是唯一一個。
其實搬家也才幾個月,陳召南卻很懷念舊家。
小時候最美好的時光都是在這里度過的,爬院子里最高的樹,角落玩彈珠,累了就在門口的竹椅上睡覺,樓道小廣告永遠清不干凈,還有和院里的小孩兒斗嘴打架,一起長大。
游景家最吵,天天都有林蔓菁罵他的聲音,還有游輝打他時的慘叫,陳召南跟游好透過門縫里看,游景手臂、腿上全是紅痕,還咬住嘴唇,不肯服軟也不流眼淚,游好也怕她爸,不敢發聲,只有陳召南敢沖過去抓住游輝的柳樹條。
游輝總不至于打他,游景能逮住機會逃跑。
搬家以后陳樅真的很忙,請了阿姨打掃衛生,給陳召南做飯,阿姨做飯挺好吃的,只不過一個人在飯桌上吃飯,再好吃的東西都索然無味。
即便陳樅在家,陳召南和他基本無話可說,他討好地給予,陳召南沉默地接受。
住的樓房高,能看到城市廣闊的風景,橋梁裝了新的彩燈,成為最閃爍的地方,陳召南趴在窗邊看舊家的方向,想游景是不是在被罵。
當時沒有跟江吟走是害怕孤獨,沒想到留在晝城也依然孤獨。
兩人停好自行車,陳召南看見一個陌生的男孩兒從不遠處走近,長得挺乖,他跟游景打了招呼。
他看起來年紀小,可能才上小學,表情淡淡的穩重,又不像小學生。
陳召南想起自己上小學時,野得跟什麼似的,能這麼乖他媽就謝天謝地了。
游景微微彎腰,俯下身問:“你爸今天晚上在家嗎?”
“在的。”
“那挺好,有飯吃,” 游景說,“我本來想讓你來我家吃飯。”
“不用了,謝謝景哥。”
男孩兒拐入和他們一樣的單元樓,兩手拽著書包的帶子,脊背挺得很直,衣服和褲子都有點不合身。
陳召南剛想開口,游景在后面喊:“向裴!”
向裴踩在臺階上的腳頓了頓,轉過身:“怎麼了?”
“你要不還是來我家吃飯吧。”
向裴只是搖頭:“不用了,謝謝。”
他在游景家樓下停住腳步,開門走進去,陳召南只來得及看到他的一點衣角。
“新搬來的?”
游景回答:“嗯,父母關系不好,挺可憐的。”
陳召南了然:“那跟我差不多。”
“向裴跟你不一樣,他爸媽根本不管他。”
游景從褲子里掏出鑰匙,籃球鑰匙扣打到他的手背,鑰匙還沒對準鎖孔,陳召南的腦袋突然湊到他耳邊:“怎麼不一樣,我媽不在這里,我爸也不怎麼管我。”
游景懶得理陳召南,胡亂迎合:“你也可憐,行了吧?”
“所以啊,你也應該天天對我說’來我家吃飯吧,陳召南‘才對嘛,” 陳召南退了兩步臺階,倚著墻,抬著眼睛看游景,“你怎麼不對我說呢,游景?”
鑰匙徹底偏離了鎖孔,掉在了地上,發出零碎松散的撞擊地面的聲音。
陳召南屬于不請自來的類型,不用游景同向裴提出的那種邀約。
他把背包往游景床上一扔,滾了兩圈:“想回來住。”
游景將陳召南從床上揪起來,又很快放開他:“床給你弄亂了,滾開。
”
陳召南笑了兩聲,接住游景扔來的包:“你什麼時候這麼愛整潔?”
“我媽一會兒叨半天,你試試被她說幾個小時。”
“我也想被我媽說。”
游景撫平床單上的褶皺,等了一會兒才開口:“那你當初不跟江阿姨回去。”
“我不是因為你留下來嘛。”
“因為我?”
“這里也沒有其他我舍不得的人了吧。”
臥室外傳來關門聲和腳步聲,搖動灰白的墻壁,陳召南坐在床沿,起身將褶皺撫平了,出門叫 “林媽媽”。
游景獨自留在門內,近乎執拗地握緊被單,讓它的褶皺更加雜亂、無法挽回,他心中經歷了不平穩的風暴,所有能生長的事物全部倒下,只留下縫隙里那朵待開的花,且開得很艷麗。
因為陳召南的到來,林蔓菁多做了兩個菜,游好在上晚自習,陳召南替代了她的位置。
吃飯過程中,游景很沉默,有一小段時間甚至忘記夾菜,自顧自吃碗里的米飯。陳召南往他碗里放了一塊肉,他與游景爸媽聊得開心,正說到他在家里時常一個人的問題。
陳召南是外在性格開朗的人,家庭條件成績都很好,別人會以為他沒煩惱。
林蔓菁讓陳召南常來他們家,反正陳召南叫他 “林媽媽”,她剛好幫江吟照顧他。
游景看著米飯中央泛著油光的肉片,心想完了。
桌子底下陳召南的腿輕晃,他說:“游景,你不吃肉啊,那給我吃。”
沒等陳召南的筷子伸過來,游景擋了他的筷子:“你把這里當家吧。”
陳召南愣怔了一下,覺得喉嚨發緊,有點沒緩過來。
“我早就把這里當成家了。
”
不過游景說出來,陳召南還是感動的。
游景躺在床上,等陳召南從浴室出來。
他的背包大敞開,連裝的內褲都露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