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想讓我盡快回去結婚,跟一個和我們家生意有來往的人的女兒。”
游景的嘴唇動了動:“去你媽的,” 他說,“承認你對我有感覺,有那麼難嗎?”
“我喜歡了二十八年的女生,你要我怎麼辦。”
“那你又要我怎麼辦?看你結婚生子,讓你兒子叫我干爹嗎?”
陳召南可能有點厭煩,之后不再開口說話。
游景下了車,先繞去駕駛位塞給代駕兩百塊錢,給他道歉,說可能讓他不舒服了,之后繞回去,對陳召南搖手說再見。
陳召南坐在車上仰望游景,他想取下圍巾,游景卻說不要了,送給他。
“再見,陳召南。”
再見的含義是什麼,沒有定性的答案,總是可以拆分出好多不同的意思。
但游景懂得 “你好” 的確切含義,想起第一次見到陳召南的場景。
濕潤的唾液,牙齦處的隱痛,地上的鮮血星星點點,從陳召南的嘴里吐出來,混合著那顆牙齒。
大人忙亂的腳步聲,他爸將要落下來的巴掌,所有東西都被揉碎了。
游景在縫隙中看到了狼狽的陳召南,之后是張揚的陳召南,狂妄的陳召南,打鼓的陳召南。
最后停下來的,只有游景喜歡的、得不到的陳召南。
第10章 一顆牙
作者有話說:明天不更哦
陳召南六歲的時候,在院子里第一次見到游景。
游叔叔是熟悉的面孔,住陳召南家對面,大院幾棟樓是警察局的家屬房,陳召南的爺爺是警察,陳召南從小住在這兒。
旁邊的男孩陳召南沒見過,個子挺高,皮膚有點黑,頭發亂得像鳥窩,黑色 T 恤洗得發白,還皺巴巴的,腳上涼鞋一看就是新買的,不過一雙腳困在里面顯得特拘束。
他眼睛亮得嚇人,圈在眼眶里到處轉,從五層高的樓房看到大院門口的小賣部,像沒見過什麼世面。
陳召南覺得他有有點臟,不知道游叔叔為什麼帶一個臟小孩進院子里。
院子里種著幾顆樟樹,在太陽底下像淋了一層油,晝城夏天溫度高,走一步淌很多汗。
陳召南咬著冰棍,拽著他媽的裙子從樓道出來。
江吟的手放在陳召南的腦袋后面,把他往前推了推,陳召南站到陽光底下,不舒服地皺眉,想往他媽裙子后面躲。
“這就是游景吧,” 陳召南聽見他媽的聲音,“長得真好看。”
陳召南熱得滿身是汗,衣服全黏在后背上,冰棍底部化了的糖水正往指縫里鉆。
他根本不想出門,被他媽硬拖著出門買東西,他媽還停下來跟人寒暄更煩,每次都要等很久。
陳召南腳趾抓著地面,不安分地亂扭,嗦著快吃完的冰棍,舌尖麻麻的,底下吃起來有股木頭的味道。
江吟還在說些什麼,陳召南不太聽得進去,用舌尖反復抵著松動的門牙。
化了的糖水砸在地上,一顆一顆暈開的黑色斑點,有螞蟻順著爬過來,陳召南往后退了退。
“剛從鄉下接回來,” 游輝牽過游景,將他拉到江吟的面前,“給江阿姨問個好。”
游景摸了摸后腦勺,好像有些靦腆:“江阿姨。”
“今年多大了啊?”
江吟彎下腰,想去摸游景的臉。
游景聞到江吟身上有一股濃郁的驅蚊水味,特別的花香,在鄉下的時候,奶奶也會給他噴這種氣味的驅蚊水。
他看了看一旁的游輝,又轉回頭,直視著江吟:“九歲。
”
“長這麼高,” 江吟笑著說,“比我們南南大三歲。”
江吟扭頭,催促陳召南快點叫哥哥。
于是游景跟著江吟的目光看過去,在驅蚊水的氣味中看到她身后吃冰棍的小孩。
皮膚白,穿的好,長得水嫩精致。游景挺看不起這種小屁孩的,估計成天就知道在大人懷里撒嬌。
陳召南閉緊了嘴,瞪著游景,沒有叫。他不喜歡媽媽的手去摸游景的臉。
江吟表情有些窘迫,拍了拍陳召南的肩膀:“要懂禮貌。”
“沒事,小孩認生,以后玩著玩著就熟悉了。”
“他平時也不這樣,” 江吟想陳召南恐怕是全世界最不認生的六歲小孩,不知道今天怎麼回事,“南南,快點叫哥哥呀。”
在回城里的汽車上,游輝反復提醒游景要懂禮貌,見到鄰居問好,不要把在鄉下的隨心所欲帶到家里來。
于是游景安靜了一路,給每個叔叔阿姨都問了好,現在卻等得不耐煩。
他覺得燥熱,胡亂嘀咕:“他愛叫不叫。”
游輝和游景之間還是生疏的,游景三歲的時候被送去鄉下養,送去農村干農活,在泥巴地里滾。
兒子窮養,游輝本是想鍛煉游景的韌性。
沒想到游景挺適應的,在那邊待了六年不肯回來,為了讀書不得不回城里。
所以游輝只是嘴上警告游景,讓他不要亂說話,游景還算識相地閉了嘴。
下一秒,陳召南忽地就從江吟身后站出來。
“我就不叫他。”
游景看到陳召南在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兩邊的臉蛋堆起來。說完他朝后跑,跳上臺階,對游景做鬼臉。
得意洋洋的小屁孩。
在鄉下,游景是孩子里的頭兒,小孩子都聽他的話,都乖乖叫他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