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問很突兀,就像他根本沒經過思考,僅僅胡言亂語。
陳召南不明白,臉龐靠在地上,不明所以地望著游景。
“我想和宋九宵試一試。”
陳召南坐了起來,俯身罩住游景臉上的燈光。游景睜開眼,看見陳召南彷徨的神色,夾雜著好多說不清道不明的小情緒,直直砸中他的面龐。
情緒就是痛苦的本身,一層一層施加給游景。
陳召南沉沉地問:“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想談戀愛。”
“這麼著急。”
游景否認道:“不急,我都三十一了。”
陳召南的手心撐在大腿斜后方,無言了幾秒,說:“你別和他試。”
“不和他試,” 游景像在琢磨這句話,“那你替代他,和我試試。”
“別他媽開玩笑了。”
陳召南從圍著拳擊臺的繩子上跨出去,避開游景,走去角落的淋浴間。他的發絲混合著洗發露,以及一種清新的香氣,游景沒能抓住。
陳召南開車,兩人先去吃了晚飯,之后到每晚上喝了幾杯。
陳召南脖子上的紅痕很久都沒消,可能因為皮膚太白,游景把圍巾給他,讓他遮一遮。
“我不知道你鎖人鎖得這麼緊。” 陳召南喉嚨上的束縛好像沒有徹底消失,感覺里面卡著一根骨頭,咽不下去。
游景沒有什麼愧疚感:“我肚子上的淤青也沒消,要看看嗎?”
陳召南笑笑,沒有接話,過了一會兒才說:“幫你擦點藥嗎?”
“不是吧,又來。” 游景擰眉,表示抗拒。
今天駐唱歌手唱的老歌,歌聲輕飄飄的,氛圍比平時沉悶,聽得到酒杯里冰塊碰撞的聲音。
陳召南和游景碰了下杯子:“你喜歡他嗎?”
煙盒上擱著游景送的打火機,他拿在手上,體溫暖熱了外殼,在金色的部分,游景看到里面倒映出的自己的臉。
打火機的蓋子開開合合,陳召南窮追不舍,又問了一遍。
“人不是喜歡什麼,就可以得到什麼。”
桌角一盞復古的臺燈,圓形雕花的燈罩,底下順出來一條黑色的線,并沒有起到照明的作用,游景以前在舊貨市場淘到的。他意味深長瞥一眼陳召南,眼睛瞇起來。
陳召南捏住快燃滅的香煙尾端,摁在帶有花紋的透明煙灰缸中,里面橫七豎八躺了幾根煙屁股。
霧白彎曲的煙絲攀著歌聲向上,穿插在兩人的座位中間。
兩人都喝了不少酒,只能叫代駕。
代駕是一個挺年輕的男人,沒什麼多余的話,拿了車鑰匙就直接上路,車速很慢。
游景的體溫高,開了窗戶散酒氣。吹了一小會,陳召南說吹冷風要頭疼,讓他把窗子升上去,并把游景往他這邊拽了拽。
酒后的游景意識比較遲鈍,下午挨過的打又讓他身體疲乏。他從窗邊坐到了中間,聽到陳召南叫代駕開空調。
本來是想制止的,但游景很困,覺得制止也不會有作用,腦袋歪歪斜斜,要往陳召南的肩膀上靠,又醒悟過來,偏向另一側,點著車玻璃。
陳召南的嘴唇陷在游景的圍巾當中,面料很軟,磨得皮膚暖和。
后視鏡里代駕穩重地開車,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后面發生了什麼。
音箱在放歌,《(Sittin‘On)the Dock of the Bay》,一首有點爵士風格的音樂,陳召南聽了很多年。
汽車行駛過隧道,重疊的彩色圓圈密密麻麻,全被甩在了身后,車窗上好似燃起火團。
投在游景身上的明暗變化,讓陳召南想起夏天,蓊郁的樹木在陽光的炙烤下,也會在滾燙的柏油馬路上印下細碎的光斑。
轉轉悠悠,無窮無盡。
游景也是滾燙的,陳召南的手和他碰在一起,他扭頭看過去。
晦暗之中,陳召南注意到游景眉毛上方小小的疤痕,時間沖淡了痛楚,吞沒了纏繞著的線。
鬼迷心竅的,他用手指觸摸疤痕,游景的眉毛濃密地生長,弄得指腹有些癢。
“干什麼?” 游景睜開眼,握住了陳召南的手腕,“搞偷襲這一套?”
游景在暗側,陳召南還是盯著他的疤痕:“別和他在一起。”
陳召南反倒牽制住游景,把他的胳膊掰過來。
“憑什麼?”
“我不喜歡他。” 陳召南如實回答,以為這樣會很真誠,但其實是虛假的。
理由極度荒唐,游景湊上去,想要親吻陳召南的唇,陳召南側臉偏過去,游景最后只碰到了他的嘴角。
游景把手指放在陳召南的耳廓處,想讓他回轉頭來。
陳召南的聲音染上慍怒,按住他的指節,攥緊再手心里:“別亂來,游景。”
全是汗,兩人的手上沾滿了不知道是誰的汗。
“不是親過嗎?” 游景的語氣嘲諷,“那時候你為什麼不說別亂來?”
酒精讓人變得云里霧里,分不清東南西北。但陳召南沒有讓游景再一次行動,他躲開了。
游景好像笑了笑,在陳召南的臉蛋上拍了一下。
煙盒空了,游景降下車窗,這次陳召南沒有制止。
代駕可能心里在罵人,把游景和陳召南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但游景不怎麼在乎。
“我爸不喜歡我搞樂隊,雖然他也沒有反對,但是覺得我搞不了一輩子,遲早回去接手公司。”
游景看著窗外,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