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空山繼續道:“南校區附近有家川菜館,我畢業這些年不知道還有沒有開著,不過我入學前它就已經開了許多年了,是家老店。你要是吃不慣食堂的飯,可以叫他家的外賣,味道很好,價格也便宜。”
我點點頭,將他的話一一記下。
“你們現在寢室應該都裝上空調了。”說著話,他又去看雁晚秋他們,“我們那時候還沒有,特別熱…”
我不由自主也看過去一眼。三個人數值都挺高的,看起來心情不錯,丁白舟給雁晚秋買了好多玩具和衣服,正在拿出來一一展示。
我收回視線,再看雁空山,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
養了五年的孩子和仇人這樣親近,任何人都會在意難受吧。
這樣一想,之前我在醫院的提議特別理想主義,看似為他著想,為雁晚秋著想,其實根本沒有將兩人的心情考慮進去。
“秋秋的媽媽是個怎麼樣的人?”
雁空山一怔,回過頭:“為什麼突然提她?”
吸一口身前的飲料,我如實道:“因為想更了解你。”
雁新雨是雁家這對舅甥人生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很好奇是怎樣的女性養大了雁空山,又生下了雁晚秋。
“我姐…”他略作思考,給了一個頗為微妙的評價,“很要強。這是別人對她的評價。”
我不確定這是不是一個褒義詞,他聽起來有點無奈,有點冷漠。
“要強不好嗎?”
“當今社會,這個詞代表著刺頭、倔強、處處要比男人強。她不允許任何人看低她,更不覺得自己需要依附男人而活。”雁空山哂笑道,“一開始丁白舟追求她,說她獨立自主,很有主見,正是自己尋覓的另一半。
我姐信了。結果到分手時,丁白舟又說她太強勢太有主見,讓他當男人當得很憋屈。”
所以他為了展現自己的男子氣,就去依附別的女人吃軟飯了?
為了掩飾自己的“渣”,丁白舟還真是什麼都敢往外說。
“直到丁白舟去了國外,我才知道他們分手了,而那時候我姐已經懷了秋秋。”
雁空山點的是一杯薄荷氣泡水,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玻璃外壁凝出了一顆顆飽滿的水珠,他食指輕輕一點,水珠便紛紛滑落,沾濕了他的手指。
“我不建議她生下孩子,綜合來說,那樣太累太辛苦,我不想讓她犧牲自己去成就另一個生命。可她說她想生,只是她想生,無關丁白舟,也無關我。”說到這里,雁空山又笑了,卻是一種無可奈何的笑,“你看,她是不是很要強。”
街上人來人往,不少女孩子看到我和雁空山坐一桌都要愣一下多看兩眼,可能也很奇怪為什麼兩個男人會一起喝飲料。
人們對性別天然便有一種刻板印象,覺得男人該干什麼不該干什麼,女人該干什麼不該干什麼。
“我很少聽到有人說男人要強。”我說,“好像男人天生就該強壯,女人天生就該柔弱。可不是這樣,我就不強壯,孫蕊也不柔弱。”
柔弱不應該是女性的主要特質,不該是她們的標簽,強壯也不該是男人的。
“因為這樣評價她的人,都想要她柔弱。”雁空山自嘲道,“連我有時候都不能免俗,希望她能多依靠我一些,多信任我一點。”
姐姐那麼辛苦,當弟弟的要是毫無感覺,那也太糟糕了。
我倒不覺得雁空山是落俗,他只是個心疼姐姐的正常弟弟。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性格、生活方式,只要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我斟酌著話語,認真道,“我想,姐姐不是處處都要比男人強,而是她本來就很強。她是個天生的強者。”
雁空山聞言眉梢微挑,露出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不知道我哪句話觸動了他,但他看起來心情的確有所改善。這很好。
“那你呢?”
“什麼?”我有些疑惑。
“你天生就這麼可愛嗎?”
剛剛話題還那樣嚴肅,他突然來這麼一下讓我毫無防備,既震撼又茫然,還有點害羞。
我低下頭咬住吸管,嘴里含糊道:“應該是吧。”
心里的小麻雀被夸得飄飄然,走路都打飄。
我其實不覺得自己可愛,但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只要不說我小,別的都行。
坐了一個多小時,雁空山都要有些坐不下去了,丁白舟那邊終于有了新動靜。
丁白舟帶著大包小包禮物直接走了,而許姨則牽著雁晚秋往我們這邊走來。
“阿山,我想去姨婆家住兩天。”雁晚秋坐到雁空山身上,去喝他面前的氣泡水,喝了一口臉都皺起來,強忍著咽了下去,之后就把杯子推得遠遠的,再也不碰了。
雁空山看向許姨:“丁白舟呢?”
“他送我們。”她也沒有隱瞞的意思,“他想和秋秋再相處兩天。”
說是去她家住兩天,其實就是更方便丁白舟與雁晚秋見面而已。
雁空山下顎緊繃著,臉色不是很好。
他低頭問雁晚秋:“你想繼續和他玩嗎?”
雁晚秋抬起頭,臉上絲毫沒有勉強,清脆地答了一聲:“想。
”
雁空山眉心緊蹙,看得出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斗爭,片刻后,他做出讓步:“先回去拿兩件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