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覺得他們這個科考隊的窗簾不錯,比我之前買的還遮光,你覺得,我跟他們買一套行不行?但是這兒的窗戶都很小,我是不是應該多買幾套,然后拼起來。”
企鵝看著他不說話,易轍又問:“你說他們賣不賣?”
“他……不可能忘了我吧。”
過了一會兒,企鵝約是終于嫌他煩了,或者是覺得已經聽完了這個男人的故事,在易轍又低著頭重復最后一句話時悄悄走掉了。
面前空空,易轍站起身來,轉了個圈,也還是沒尋到那位聽眾的身影。易轍第一次這麼具體地感覺到孤獨,四周全是冰川,襯得他太渺小。
向著天空長舒了一口氣,他這才扛著大箱子緩步往回走。
至于電話,其實這里是可以打衛星電話的,易轍也在趙未凡的強烈要求下打過一次,滿足了趙未凡的好奇心。不僅好奇心,還有顯擺心——她的室友、隔壁宿舍的女生聽聞她在和南極的人通話,紛紛過來參觀,偏偏趙未凡突然被人叫走,易轍硬是幾個不認識的女生聊了十五分鐘。從那之后,易轍便剝奪了趙未凡的通話權力,將兩個人的來往嚴格限制在郵件往來上。
其實他很想給許唐成打一個,哪怕是純粹讓他感受一下這麼遠距離的衛星電話,或者也讓他能跟別人顯擺一下。可是來到南極之后,連刷銀行卡都成了不可能的事,兩個人已經像是徹底斷了來往,只能靠著一顆心,想著,念著。
不過這樣也好,他這麼久不刷卡,許唐成就該知道他在南極了。
徐壬過來的時間不湊巧,剛來沒一個月就開始體驗極夜,所以好不容易熬過了漫長的黑夜之后,他立馬嚷嚷著要出去拍照,要去極點拍照。山哥被他念叨了半個小時就煩了,指著某個方向說:“極點不就在那邊麼,那有個牌,去吧,你們倆去拍吧。”
“不行……”徐壬說,“咱們三個一起啊,不是團隊麼?”
山哥心想怎麼平時管你的時候沒聽你把團隊掛嘴邊。
饒是如此,徐壬還是一手拉了一個,把兩個人硬拽去了極點。
這還不算,走到那以后,徐壬看了看牌子兩邊插著的美國、英國國旗,從包里掏了三面手搖小國旗,給他們一人遞了一面。
山哥一看,樂了:“準備得還挺齊全。”
“我不拍,”易轍說,“我給你倆拍吧。”
“別啊。”盡管山哥也是個不愛照相的主兒,但在經過一番思想斗爭后,還是和徐壬站在了一面,“極點呢,你在這拍個照片,以后給你媳婦給你老婆也能講講你的光輝歷史,老牛`逼了,快快快。”
“媳婦和老婆不是一個人麼?”徐壬笑得特別大聲,“山哥你是凍傻了吧!”
“給你媳婦給你孩子!”山哥一把把易轍拽過來,沖著正在擺相機的徐壬吼,“就你話多!”
照片定格時,易轍正被山哥和徐壬的斗嘴逗笑,所以后來許唐成從別人的手機里看到這張照片,看到的也是一個離開了他很久的、淺淺笑著的易轍。
回去的那天,山哥和徐壬都是歸心似箭,唯獨易轍是在緊張。山哥以為他是在南極待了太久,所以再一坐飛機身體不舒服,趕緊問要不要找醫生看看。
易轍搖搖頭,鼻尖上不知怎麼冒了汗。
飛機起飛,拉高,告別了這片他生活了一年的極寒土地。
他們依舊是先跟著到了美國,稍作休息,再轉機到北京。從飛機上下來,走在長長的通道里,易轍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并不討喜的空氣,并不討喜的人群密度,卻讓易轍覺得這才是回到了真實的世界,結束了先前的與世隔絕。
山哥回頭問要不要稍他回去,易轍禮貌地拒絕掉,說自己還要去買點東西。山哥是有未婚妻的人,眼看都到了出口,視線已經是滿場亂飛在找那個要跟他糾纏一輩子的女人,所以他也沒勉強,跟易轍說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出來聚一聚,連上實驗室的幾個同學,他請客。
易轍在機場隨便找了家電買了點吃的,刷了卡,算作匯報行程,然后依舊乘地鐵回家。
機場線的票價還是二十五塊,十三號線還是很擠,腦子里……也還是許唐成曾在他耳邊說過的回家路。
出租屋許久沒人在,屋子里的味道并不太好,往常過個年回來,許唐成都會在進門后一邊換鞋一邊嘟囔:“趕緊通風趕緊通風。”所以易轍也像許唐成一樣,把能開的窗戶都打開,顧不上休息,又找了塊抹布去擦已經堆積明顯的灰塵。
奔波這麼久是真的很累,易轍干完活,本來只是想躺在沙發上歇一會兒,結果沒意識地就睡了過去。
可能是家里的暖氣堵了氣,屋子里有些冷,易轍是在半夜被凍醒的。臉頰上不太尋常的觸感讓他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這是在北京了,他已經回來了。
他醒過神,慢吞吞地起身,在空蕩蕩的屋子里轉了一圈,還是到了臥室的門前。
但站了約有一刻鐘,手放上門把兩次,仍然沒有打開那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