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夠少女的啊,卡上還貼個小兔子。”山哥一面登記,一面問,“女朋友貼的吧?”
許唐成貼的。
可讓易轍出神的不是這個。
他記不清銀行卡的卡號,但卻知道,當初他的卡上貼的兔子是橘色裙子的黑兔子,而許唐成的卡上,是黃色裙子的黑兔子。
而現在——
易轍望向那張卡。
許唐成在臨走前跟他換了卡。
他不知道這張卡上有多少錢,但他知道一定會比他的多。
易轍又想到什麼,突然笑了。山哥正把卡遞還給他,看見他一個人對著電腦傻笑,納悶:“你看個論文這麼高興啊?”
易轍沒說話,接過卡,把卡塞好,才忽然抬頭問山哥:“這個報銷,多久能打錢?”
“最多一個月吧,干嘛?你急用?”
一個月……
易轍想,太久了。
他猛地站起身,攥著銀行卡跑到了附近的超市,跳來跳去,買了一包餅干。
他拎著餅干往回走,心里頭很艱難地涌出一點熱乎氣。他想,許唐成現在是不是收到了銀行的短信,他這樣,也不算是違背了不聯系的承諾吧。
快到學校大門口,人漸漸多了起來,繞過兩層鐵柵欄時,手機震動了一下。易轍腳步頓了頓,又意識到擋了后面的人,忙加緊兩步,站到了路旁。
他掏出手機,查看短信,餅干在逐漸加大的力道中失去了原本的形狀,成了細細的碎末。
“您尾號xxxx的儲蓄卡賬戶于2014年1月10日21時18分消費支出人民幣25.00元,活期余額xxxxx。”
準備工作接近尾聲,出發前一個月,易轍回了趟C市。其實他也沒什麼東西可拿,但就是突然想回去看看,正好趙未凡和尤放說要給他踐行,也算是有了回家的正當目的。
沒想到,他爬上樓梯,竟在家門口碰上了許久不見的段喜橋。
段喜橋的打扮比從前還要驚人幾分,只不過整個人透著一股子頹廢的氣息,引得易轍當下就駐了足。站在樓梯上,易轍皺眉看著他那五彩的臟辮,深感向西荑的審美大概已經到了海納百川的程度。
“易轍!”原本垂頭坐在地上的人突然站起來,嚇了易轍一跳。
段喜橋既然在,那麼向西荑一定也在。易轍果斷放棄了回家的念頭,轉身要往樓下走,不過轉身時多看了一眼對面的鐵門,多滯的一刻就已經被段喜橋一把抱住胳膊,弄得他挪不動步。
“你干嘛?”易轍回頭,不大高興地看著段喜橋。
“你不進去麼?”
“不進,放開。”
段喜橋要是有眼力見,就不可能追著向西荑到現在了。所以他不介意易轍滿臉的不悅,不僅沒放開手,還上前一步,格外深情地注視著易轍。
易轍驚訝地發現他眼里竟然有淚,瞬間,頭皮麻了一溜。
“你哭什麼……”在他的世界里,許唐成以外的男人都是沒資格哭的,“有事說事,你放開我。”
“你……”望了一眼身旁的大門,段喜橋這才松開手,站好了,“你能不能勸勸Isla。”
段喜橋突然褪去了嬉皮笑臉的浮夸樣子,不演話劇了,易轍還怪不適應的。他將段喜橋上下打量了一番,誠懇地問:“Isla是誰。”
“你媽媽。”
易轍還真是第一次知道向西荑有這麼個名字。
“哦,她怎麼了?”
他一句話問完,面前這個男人的嘴角忽然撇下去,緊接著,肩膀抖了兩下,易轍的眼前忽然不見了人。
“你哭什麼啊……”易轍往后退了一階,無奈地看著在臺階上費勁縮成一團,捂著滿臉淚的人,“說啊,她怎麼了?”
易轍進了家門,聽見洗手間里有聲音。他在鞋柜旁磨蹭了一會兒,又蹲在茶幾旁,慢吞吞地找水杯。
幾個水杯被他翻來覆去挪了幾遍地方,洗手間的門才終于打開。向西荑今天敷了張粉色的面膜,見到易轍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用兩個手指摁了摁眼角:“哎喲,嚇死我了,你個小崽子進門都沒聲啊。”
易轍拿了個杯子站起來,沒頂嘴。
他走到飲水機旁接水,但桶里已經空了,哪還有半滴。向西荑摁開了電視,將音量調大,再也沒有要理易轍的意思。
“我過些天要出門,”易轍將空空的水杯放到飲水機上,想了想,還是轉身說,“大概去一年。”
“巧了,”怕影響敷面膜的效果,向西荑的嘴巴只張開了一條縫,“我也要出門。你上哪去?”
易轍知道向西荑也就是心情好,隨口這麼問了一句,不過他還是認真地回答:“南極。”
“呦呵,”因為這個特殊的目的地,向西荑終于舍得把目光從電視上移開,落到他身上,“這麼牛`逼。”
這“稱贊”易轍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回,就說:“嗯。”
向西荑愣是被他給逗笑了,面膜擠出好幾個褶,竟然也沒罵人。
“那你給我帶只企鵝回來看看唄,”她一邊撫平面膜一邊說,“帶不回來活的帶死的也行,我還沒見過呢。”
易轍原本的計劃是先說點什麼,再將話題很自然地引到治病上,可是他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判斷出自己沒這個本事,特別是面對向西荑的時候,所以干脆放棄了兜圈子,直截了當地問向西荑:“為什麼不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