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唐成不是個迷信的人,可即便不愿意,他也要承認自己對于他們的未來是存著一份不安和害怕的,他怕自己解決不好家里的事,也怕有任何意外的發生。而在那陣不安和害怕的驅使下,或許是急于找到一個能讓自己安穩下來的東西,他在這一刻突然變得迷信,害怕他撕了照片,未來真的應驗一場沒有盡頭的分離。
“你聽見沒有?”見他不動,周慧又問了一次。
許唐成無聲地看著周慧,他沒有直接拒絕,可憑著母子之間的了解,周慧也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有些不能相信,也不明白,為什麼從小到大都沒讓她操過心的孩子突然就這樣了。
“那你是選他了?”
這回,許唐成終于說:“媽,沒有什麼選不選的問題,我只是……”
“你必須選!我告訴你,我不能接受,不僅我不能接受,家里的人也不能接受。”
“我知道你們不能接受。”許唐成說,“我知道。我一直沒跟你們說,就是因為我很清楚地知道你們會有多不能接受,我也可以理解你們,真的。但是媽,你至少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講清楚好不好?”
“多長時間了?”周慧突然問。
許唐成怔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周慧在問什麼。
“三年多。”
“三年多,”周慧喃喃道,“你瞞了我們三年多?啊?”
有人在敲門,輕輕的兩下。
別人不知道是誰,但許唐成知道那是易轍。
按照剛才的計劃,現在他該去開門,然后易轍說來給他們送月餅,周慧和許岳良都會出來迎,許唐蹊也會小跑著出來。
可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整個世界卻都像是變了。
許岳良和周慧沒有動,許唐蹊想去開門,又不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到底能不能去開門。她小聲地叫了許岳良一聲,說:“有人來了。”
許唐成輕咳一聲:“我去開門。”
沒等回應,他便邁著大步走向門口,在站定后,將那幾張照片又塞進了褲子口袋里。
他從前都不知道,原來自己這麼依賴易轍。或者,也不能說是依賴,應該說是精神支撐。
握上門把,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迫切心情——他想見易轍,迫不及待地想見到他,他不需要他說什麼,做什麼,只要站在他面前,讓他看一眼就好。就像剛剛固執地保存下來的那幾張照片,易轍是他的定海神針。
站在門口的人拎了一個小袋子,看到是許唐成來開門,他迅速朝他笑了笑,不知這個笑是計劃內的,還是臨時反應。
“我來送……”
沒等他說出預先設定好的臺詞,許唐成就已經上前一步,將手搭到他的胳膊上,做了一個制止的動作。
門板剛好將兩個人擋住,許唐成看著易轍的眼睛,嘴巴微動:“你先回去。”
易轍愣住。他看不到屋子里的情況,只能小聲問:“怎麼了?”
許唐成沒說話,剛剛跟過來的許唐蹊也站到了門口,她站在許唐成的身后,見易轍望過來,咬著下唇,抬手指了指客廳的方向。
易轍還是沒明白怎麼回事。
“被發現了,我爸媽現在情緒不太好。”許唐成說完,甚至還很勉強地笑了笑,“你現在不適合進去,先回去,等我一會兒?”
周慧像是聽出了是誰來了,她忽然撇開許岳良的胳膊,快速走過來。
許唐成在察覺到以后迅速轉身,沒有經過任何考慮,他已經出于本能,擋在了易轍的身前。
周慧見狀,突然停下,直愣愣地看著他。
許唐成在這樣的目光下心里一沉。
“叔叔,阿姨。”
權衡之下,易轍還是叫了一聲。
周慧攥了攥拳,指甲深深地陷進了掌心的肉里。
“嗯,”她點點頭,“什麼事?”
“我……”易轍小心地開口,說,“我來送月餅。”
“不用了,唐成買了很多了。”
周慧說得很淡,即便到現在,她也沒對易轍說什麼難聽的話。許唐成再聽不下去,他回過身,推了推易轍,讓他先離開。易轍自然不肯走,他從沒有應對長輩的經驗,但直覺許唐成的境地會非常艱難,而自己不能在這時候離開。許唐成不方便解釋,也不好在這時一直和易轍說話,就只能看著易轍,用眼神示意他,讓他聽自己的。
他又將易轍往后推了一把,關上了門。
“你選他是嗎?”
關門的聲響消散后很久,周慧又問了一句。
依舊是剛才那個話題。
許唐成回過身,放輕了聲音,說:“媽,這沒有什麼選不選的,你知道的,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們。”
他避開了周慧不愿意聽的部分,周慧卻逼得緊,不給他任何躲避的機會。
“不離開我們,就和他斷干凈。不離開他,你就跟他走。”
終于還是到了這一步。
許唐成望向許岳良,等了兩秒,聽見他說:“唐成,你從小到大,我們都尊重你的決定,但是這事,行不通的。”
敵人對峙,拼的是誰更心狠,誰更無情,可兩個互相愛著的人對峙,無非是看誰先心軟。
許唐成是心軟的,特別是對于自己的家人,他沒什麼是不能答應,不能讓步的,可今天不行。
今天的一切打得他措手不及,是突襲,沒有給他任何備戰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