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刪除,最后說:“沒事,忘了你說今天不一起吃飯了。”
他步行回了家,傍晚的風似乎一直在試圖安撫他的情緒,裹著果香拂過來,輕柔又緩慢。可惜許唐成辜負了自然的好意,到了小區門口,他還是覺得在半盒煙的時間里積累起的一團悶氣散不去。好在腦子比心情更懂得生活,它想到了家里那空蕩蕩的冰箱,于是支使著許唐成,在大門一側的水果店買了幾個蘋果。
老板見著熟人,立刻指了指一旁的兩籃:“這兩樣都是上午才上的,好吃。”
許唐成笑了笑,從兩籃里各自撿了幾個。在吃蘋果上,許唐成和易轍的品味極其不同,易轍只吃脆的,許唐成只吃面的,所以他們從來都要買兩樣,一般是一共五個,二面三脆。
到了家,易轍的短信才回了過來。
“剛剛在跟這個公司的人交流。你吃飯了嗎?”
許唐成的肚子適時叫了一聲,叫得他更覺心虛。他答非所問,回復易轍:“我回家了。”
易轍一如往常,固執地追問:“沒吃飯?”
“沒吃……”
許唐成發送完,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不餓,我買了蘋果,一會兒吃個蘋果。”
易轍則飛快地否定了他的安排:“不行,你得吃飯。你待會還去實驗室嗎?不去的話我給你叫外賣。”
許唐成知道他出去測試時其實時間很不自由,怕給他添亂,趕緊說自己馬上就點外賣。可易轍明顯對于他并不信任,已經很快把點好的外賣單子截圖給他,是他們平時喜歡去的一家粥店。
沒等許唐成回復,易轍又追過來一條消息,告訴他自己這邊的結束時間大概要到凌晨三點鐘,讓他自己睡,他明早再回去。
許唐成皺了皺眉,記起上一次易轍出去測試,回來以后怕打擾到他睡覺,硬是拖到早晨七點鐘才回家。
“你結束后就直接回來吧,別去實驗室趴著。”
易轍沒再回消息,估計是給他點完外賣,就被拉去干活了。
自己的小男朋友一向不拿錢當錢,許唐成收到了外賣,才知道這人剛剛給他發的截圖也就截了一半的菜單。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誰們家給一個人點包子,點兩種口味就要兩屜的,養豬都不帶這麼養的吧。他對著那半桌子的菜,瞪了半天眼,最后實在吃不下了,洗完澡,把菜和粥放涼了,通通塞到了冰箱里,給那個食量大的人留著。
擦著頭發,許唐成用另一只手拎起手機,進了臥室。
本想著磨蹭了這麼久,易轍那邊總得有點回音,卻沒想手機桌面上還是干凈得很,除了時間的數字非常活潑地跳到了十點鐘之外,和方才相比再沒有任何變化,清冷又無趣。
許唐成把手機扔在床上,又用兩只手使勁揉了兩下頭發,才到靠近窗戶的那個床頭柜里去找吹風機。
他平日細心,不過在對待自己的事情時,卻往往都是能省則省,能一分鐘做完就不用兩分鐘。所以他直接把吹風開到最大檔的熱風,胡亂地擼著頭發,想快點吹干、趕緊睡覺。目光也就是無意間溜了一下,瞥到的陌生的東西,卻使得許唐成在吹風機的噪聲中發了呆,直到因為他的手長久未動位置,熱風烤得那片頭皮發疼,他才一個激靈,連忙關了吹風機。
臥室的窗簾被換了。
早上起來還不是這個樣子,那便應該是今天換的。
按照許唐成的審美來說,這窗簾著實很丑。表面是亮兮兮的銀灰色,上面的圖案還是有些俗氣的大紅玫瑰。他用一只手捏起窗簾的一角,摸了摸那布料,卻發現這布料厚得可以,里層還像是有涂層。許唐成湊近了仔細辨認,沒看出到底是什麼涂層,就覺得看上去挺厲害的。
床頭柜上有個小臺燈,粉色的Hello Kitty,是當初他們買床上用品、商場里搞活動贈的,許唐成本著不能浪費、勤儉持家的原則,把臺燈強行安置在了床頭柜上。剛放上去的時候易轍抗議過一次,說是太可愛,氣質太違和,自己下不去手。許唐成當時看看他,又看看那只粉貓,下一秒就拉著他的手,摁在了貓腦袋上,然后轉頭問瞪著眼睛的人:“這回下得去了嗎?”
許唐成將那盞小臺燈打開,舉到窗簾后面,貼近了那厚厚的布料。
果然,一點光都不透。
好似還嫌不過癮,許唐成把房間的燈關了,在一片漆黑里用窗簾包住臺燈,又試。
真的一點也看不見光嘿。
他一下一下摁著開關,像小時候得了個什麼喜歡的玩具似的,玩起來沒完沒了,恨不得抱著睡覺。他不禁開始想易轍是怎樣去挑窗簾,怎樣一臉嚴肅地研究遮光度,想著想著,就沒忍住,笑了出來。
大自然沒能做到的事,易轍卻能做到。
剛才那桌子關心過剩的晚餐起了一半的作用,到現在看到這窗簾,許唐成憋著的那口氣算是徹底消散了。
往常到了午休之前都會覺得煩躁,因為想睡卻睡不著,但現在,他忽然開始盼著明天的中午快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