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轍無事可做,就任由電視里的人喊著、念著。
他也是在這樣的夜里總結出了那麼一條相處原則,很巧合地,剛總結出來沒兩分鐘,就聽到電視機里一個燙了媽媽頭的中年女人說:“克制是成長的第一步。”
這句話冠冕堂皇,易轍卻像是被用鐵錘敲了一下心。一句空泛無聊的話,一旦你有切身的體會,便會有了自己的理解。他就覺得這句話挺有道理的,什麼東西不能碰,他早就應該掂量清。
畫面中,女主人公在大雨中聲嘶力竭地喊著,“你根本就不懂我。”
易轍忽在這明滅的燈光中覺出些荒謬,自己竟然在這樣一部肥皂劇里,撿到了“成長”兩個字。
但有時候就是這樣,人或事,再或道理,你注意到他們之后,才會發現,其實你一直在生活中同他們不停地偶遇。只不過,從前你沒意識到有一個穿綠衣服的人,即便他無數次和你擦肩而過,你也沒給他分去過半點注意力罷了。
許唐蹊的曲奇到底沒能做成功。充斥著淡淡香味的廚房里,許唐成看著那軟趴趴的一坨,很謹慎地開口:“你確定……曲奇是這麼做的?”
許唐蹊舉著沾滿了黃油面粉混合物的雙手,猶猶豫豫:“嗯……我覺得沒錯啊……”
兩兄妹對視,半天,竟然誰也沒說出話來。
這坨不明物體被周慧嘲笑了好一陣,氣得許唐蹊晚上拿著本烘焙指南跑到許唐成屋里研究,說明天一定要做成功,給自己證明。她看著看著就睡了過去,許唐成把她抱回屋,放到床上,她瞇著眼都還在念念不忘地嘟囔:“哥,你幫我做。
”
“幫你做,”許唐成忍著笑,輕聲答,“睡吧。”
給她關了燈,關了門,許唐成回屋后,又自己對著烘焙指南和電腦研究了好一會兒,第二天就把曲奇做了出來。
許唐蹊端著一小盤,小碎步地跑著去了周慧他們的屋,嚷嚷著要讓他們嘗嘗勝利的果實。許唐成則看著那堆曲奇思考了一陣子,裝了一些,給易轍送過去。
但沒想到敲了半天門都沒人應,他打電話一問,才知道是易旬已經來了,現在他們正在外面玩。
“已經來了啊?”許唐成端著曲奇又回去,進屋后想了想說,“那你們要有空的話來家里吃個飯?我之前跟我媽說這事,她還說真的太久沒見著易旬了,估計都長成大小伙子,不認識了。”
電話那端的人似是猶豫了兩秒,后說:“我問問他吧。”
掛了電話,許唐成看了那盤曲奇半晌,松了口氣。他捏了塊最難看的放到嘴里,坐到椅子上慢慢嚼著。
雖然不是那麼成功,但味道口感也算是說得過去。
一點成就感,卻蓋不住更大的失落感。
幾天都在籌措,到了邀請的時候,他竟然都忘了說一句:大過年的,也想讓你來吃頓飯。
易旬的確已經變成了大小伙子。所以說,許唐成不得不尊重并敬佩基因這個東西,易旬還沒上高中,竟然就已經比他高了。許岳良和周慧都贊嘆了一聲易家兩個孩子都長得好,許唐成在兩個大高個身邊站著,忽然覺得自己已經沒了大哥的威嚴,有種“歲月催人老”的意思。
周慧以前就挺喜歡易旬的,最開始也是心疼他一個小孩子,在家里飯都吃不好,便總招呼他和易轍來自己家吃。
相比于易轍的沉默,易旬要嘴甜得多,永遠都是一口一個“好吃”,而且像無底洞似的給多少吃多少。對于一直把重心放在家庭的周慧來說,一個不會撒謊的小孩子肯定自己的廚藝,可是再高興不過的事了。
易旬過來還帶了不少禮物,許唐成無意中掃了一眼,頓時有點怔。他看了易轍一眼,發現他也在看著自己。
周慧做了一大桌子菜,還特意做了易旬小時候最喜歡吃的糖醋排骨,擺桌時,就一個勁說今天菜多,讓他和易轍都多吃點。許唐成到廚房準備碗筷,臨進去的時候給坐在沙發上的易轍打了個眼色,易轍立馬站起身,也跟著他進了廚房。
四下沒人了,許唐成才小聲問:“易旬怎麼買這麼貴的東西?”
剛才看到那些袋子,他真的有些驚訝。幾樣東西都價值不菲,單看牌子,就屬于許唐成平時看都不會看的那種。周慧和許岳良不懂得這些牌子什麼的,雖然連聲說著不用買這些,但易旬一口一個自己的心意,他們也就收了下來。
當時的情況許唐成不好說什麼,但怎麼想都覺得不合適。
易轍不知道怎麼解釋,事實上,易旬的吃穿用度一直都是這種標準。但他并不想告訴許唐成這些,因為他也覺得易旬這麼個花錢的方法非常奇怪。無論什麼東西,他好像只買最貴的,他陪他商場,易旬看上什麼的話,連價錢都不問就直接結賬,好像過于太大手大腳了了一些。
“他應該就是覺得……很久沒見你們,所以想送點好的禮物吧。
”易轍違著心,撒了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