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皂滾了大半圈,趴到一條藍色的毛巾上。
第一次一起逛超市,他推車,他往里扔東西。
到了排隊結賬的時候,易轍覺得自己嘴角都被自己搞僵了——總想往上翹,又總被他強制拉下來。
東西自然是易轍來拎,他連拎袋衛生紙來貢獻體力的機會都沒有留給許唐成。出門時,許唐成幫他拉著大門,心里還有些不適應。和家里人逛超市就不用說了,即便是平時和成絮逛,他也大多時候都不忍心讓比自己瘦小許多的成絮來拎。
看著易轍走得穩穩的背影,他吸吸鼻子,想,長得高就是好啊。
新生入學,先要經歷一周的各種培訓、講座。易轍在偌大的禮堂里聽著一位老師講,“大家都是天之驕子”。
這個詞,這些天他聽到過不止一次。禮堂的座位空隙狹小,時間久了,他坐得不舒服,朝前滑了滑身子,膝蓋卻頂到前面的座位。又餓又累,他望著天花板思考,考個好成績,就是“天之驕子”了麼?
忽然,腦袋里就又出現了入學那天,和一群學弟學妹侃侃而談的許唐成。
就像小時候,樓道里的叔叔阿姨都最喜歡他一樣,他似乎是有一種魔力,使得同他說話的人會不自覺對他笑。哪怕只是他只是站在那里淡淡點頭,你也覺得,這個時候,他就該這樣淡淡的點頭。
九月風牽腸。
他在樹蔭下,也在驕陽中。
眼前像是被這樣一幅半透的畫面遮住,禮堂的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燈光都柔和了一些。
大學生活和易轍想象中的基本沒什麼兩樣,要說唯一有區別的,就是他和許唐成不住一棟宿舍樓這件事。
甚至在正式上課之后,他才發現他們兩個人的活動區域,幾乎完全是能夠以一條線分隔開的兩片,就連食堂,按照就近原則,去的都不是一個。再加上A大校園又特別大,恨不得所有學生都得買輛自行車才能活動,所有幻想中的偶遇,一下子,都變成了不切實際的空想。
這天下了課,他捏著手機,從教室一路走回宿舍也沒想到要以什麼理由去見他。床上鋪的還是許唐成給他的床單,就算已經洗過一次,他還是偷偷裝作忘了,拖著沒還給他。
趴到上面,深深吸了一口氣。
惆悵間,樓道里忽然傳來一聲很大的聲響,像是凳子撞到門的聲音。易轍愣了愣,抬起腦袋留心去聽,緊接著,立即就聽到一陣罵聲。
聲音很熟悉,應該是隔壁宿舍的。
正無聊地轉著手機玩,桌面忽然彈出一條消息。看到發件人,他猛地坐起,帶得床板晃動。
“晚上一起吃飯?”
只踏了一階梯子,易轍便跳下了床,出門前還飛速洗了把臉。
樓道里的風波還沒有平息,易轍出去,才看見一個男生站在樓梯上,正指著站在旁邊宿舍的方向罵。來往的人不少,竟沒有一個敢上前勸阻,即便是樓梯上的男生架著腿擋住了路,需要下樓的人,也都選擇了繞到其他的樓梯。
易轍掃了一眼,徑直朝那個男生走去。
“讓開,我下樓。”
對于突然沉著臉走過來的人,男生靜靜打量了一會兒,沒動。
幾個宿舍又探出了幾個腦袋,屏息間,卻見那個男生忽然一偏頭,笑了起來。
繼而,他朝旁邊一撤,靠到墻上。
易轍看也不看,越過他朝下走。
“哎,”男生忽然在身后叫他,“我是鄭以坤。”
易轍對這場混亂沒有任何興趣,誰對誰錯,誰有問題,都不是他關心的議題。他當然也不關心這個男生叫什麼,但這句自我介紹卻還是使得他停下了腳步。
他已經拐下一段樓梯,沉默地朝上望去,眼風掃過猶如靜止的幾個人,這才看到,隔壁宿舍的門口站了一個看上去非常單薄的男生,此刻竟然紅著眼睛。
他微微攏眉。
跑下樓的時候,易轍聽到鄭以坤正在樓上繼續罵:“我說你沒斷奶是不是?告老師,哎喲,這招都能使出來,牛`逼啊?”
烤魚店里生意紅火,好在許唐成提前打電話定了位子,進門后,服務生便引著他們兩個到了一個靠窗的座位。
“最近怎麼樣?”
“還可以。”
“和室友相處還順利嗎?”
關心別人時的第一個具體問題問什麼,是一件非常值得考究的事情。易轍沒想到許唐成會問他這個,思忖片刻,還是說:“一般。”
將一杯溫水推給許唐成,他接著說:“老實說,有點看不慣。”
其實三個室友中,有兩個倒還好,只是這最后一個,在短短幾天就弄得易轍特別沒話說。他們的宿舍除了衣柜、書桌之外,還配有一個行李架,一共四層,每人占一層。易轍其實沒有行李,只是那天從超市回來,買的一提衛生紙沒處放,便放到了行李架上。
本就是隨意放的,對于放在了第幾層,也只是一個順手的過程而已,他并不曾刻意去挑選。
卻沒想到那天晚上,那個室友忽然在宿舍提議,說要把行李架擦一擦。宿舍的其他兩個人都在床上忙著各自的事情,一人說“等一下”,一人則覺得沒必要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