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清醒過來,才明白向西荑口中的“死”是什麼意思——她用易轍最厭惡的行為,影響著易轍不自主地去做同樣的厭惡事情。朝夕相處,血緣關系,一切的一切混成一團,用潛移默化的方式逼得易轍無處可退。
也是從那以后,他再不想和瘋子起沖突。
距離和許唐成約定的時間還有三分鐘。
易轍看著仍然不停被砸出巨響的大門,忽然覺得喘不上氣來。他打開手機給許唐成發了個消息,說出了點事情,讓他不要出門。
很快,許唐成回了一句“好”,又問,“需要幫忙麼?”
這樣的動靜,大概不止許唐成家,整個樓道都能聽到了。想到周慧昨天還興致勃勃地給他都豆沙喝,易轍不禁想,現在的周慧又會在家里嘮叨些什麼,會不會透過貓眼,看一看門外這場鬧劇。
向西荑的房門再打開,她已經像是變了一個人。也是因為她的影響,易轍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以為所有的女人都像向西荑一樣,能在七分鐘里畫好精致的妝,換上一身衣服,全副武裝,徹底改頭換面。
沒理沙發上的易轍,向西荑踩著恨天高的高跟鞋走到門口,一把打開門。
在易轍的印象里,向西荑的爛桃花債就從來沒停過,而且他一直但單方面判斷,都是她欠人家的。現在還好了很多,在向西荑剛離婚那會兒,幾乎隔三差五就有男人上門來,上演各種“我不能失去你”的戲碼,有走煽情風的,也有像今天這樣,走暴力風的。
易轍聽見她哼笑一聲,姿態盡是睥睨:“怎麼,落水的狗跑這跟我搖尾乞憐麼?不嫌難看麼?”
論罵人,易轍相信沒人能贏過向西荑,所以他靜靜地聽著門口的向西荑慢慢火力全開,一句比一句升級,甚至有些同情那個被罵得一文不值的男人。
直到他聽到了一聲清脆的響聲。
易轍愣了愣,看向門口——向西荑的臉偏到了一邊,長發垂著,看不清臉是什麼狀況。
想都沒想,本能的,易轍飛快彈起,沖到門口,一把將向西荑扯到身后。
同時,對面的房門打開,許唐成攥著手機,用一副平靜的面孔面對著門口的混亂。
易轍緊緊攥著的拳頭放了下來。向西荑回過神來,立馬推開他,一腳踹上男人的腿。高跟鞋的后跟尖銳,男人立時嚎叫一聲,疼得變了臉色。
“狗東西你他媽敢打我?”向西荑抬腳還要踹,被易轍攔著腰拉到后面。
許唐成在后方慢悠悠地開了口:“派出所就在小區對面,這麼多年了,大家熟得很……”
他看了看易轍,淡淡問:“需要報警麼?”
男人顯然不是什麼不要命的狠貨,在向西荑的連罵帶踢中,又疼又氣地紅了脖子根,氣焰很快就弱了下去。
“操,臭娘們,你給我等著。”
“我等你媽逼,慫包,我等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現在的狗樣!”
易轍攔著一直在不停掙扎的女人,只覺得渾身都是那麼無力,向西荑揮舞的胳膊就晃在他的眼前,她的身體不可避免地會不停打到他,一切都像是瘋狂的,不可控的。這種狀態使得他焦躁迅速躥到了頂點。混亂中,他看到周慧出現在許唐成的身后,凝著神色看著他們,再往后,還有一個花白了頭發的人,也在好奇地望著門口。
是許唐成的奶奶,易轍認識。
兩扇門,卻好像是兩個世界。
易轍終于無法忍受這樣的反差,他低下頭,騰出一只手,用力撞上了門。
這一聲巨響之后,向西荑也突然沒了動作,她沉默地看了易轍一眼,掙開他,一步一步地走回了屋。易轍一人留在門邊,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發怔。不知道剛才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向西荑掰開他的手時,纖細蒼白的手指好像是抖著的。
易轍沒再聯系許唐成,他一個人躺在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各種事情。思想有些渾噩,但又一直沒有停下來。不知躺了多久,聽到窗外有小孩子放炮的聲音,間隔的炮聲中,他竟然捂著被子,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睜眼,天已經半黑。家里沒了動靜,易轍看了一眼鞋架,向西荑又出去了。
他一天沒吃東西,幾乎餓到脫力,到廚房又給自己灌了一杯涼水,他套上衣服打開了門。
樓道的感應燈在他開門時就亮了,家門一側,許唐成插著兜靠墻而立,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易轍愣住,手懸在空中,忘記了關門。
“唐成哥。”
許唐成抬頭,看著他笑,又朝他擺了擺手機,說:“一直聯系不上你。”
易轍摸摸褲兜,把手機掏出來,果然有滿屏的未接來電和短消息。手機不知什麼時候被他摁成了靜音。
“剛才碰到向姨出去,說你在睡覺。”略微一頓,許唐成又說,“我看她的臉已經消腫了,看不出什麼了。”
易轍沒有立即說話,而是沉默地將門鎖上,把鑰匙揣進兜里。
“消不消腫都和我沒關系。
”
多少,都帶了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許唐成聽著,在心中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