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我怎麼說?”
鄭斯儀撐著書池子出聲,“你話都說道這份兒上了還讓我怎麼說?我是拿刀架在我脖子上以死相逼讓你別和他在一起呢,還是等著你架刀在自個兒脖子上逼我同意你倆呢?你這不叫征求我意見,你這叫通知。”
“你要問我怎麼想,那我告訴你斯琦,我不同意,我肯定不同意。”鄭斯儀頓了頓,“但我也只能做到不同意為止了。你不是小孩兒,你外甥也要念大學成人了,我倆再怎麼打斷骨頭連著筋我也只是你姐,不是你媽,我倆的生活是各自錯開的,我也沒辦法真的對你再頤指氣使的。”
“我原來逼你逼得緊,想想是不對。”鄭斯儀攤開自己的掌心看了 一眼,嘆了口氣,“我要順其自然少說點兒,說不定你現在還是個正常人呢。”
喬奉天看鄭斯琦眼里兀自一層水光,一下子慌了,眨了下眼反應了會兒,湊過去。
“你——”
“我姐是被人拋棄的,我今天跟她說,有時候您覺得好的東西其實根本不好,我是有意的,她也聽明白了,她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公交車一路向前,喬奉天不知所措似的摸他的臉。
“其實我沒有必要把話說得那麼全對吧?我可以再迂回一點。但、但我想讓她理解,結果我發現我忠于自己的結果就是傷害她。真要說,我其實不那麼后悔。”鄭斯琦推了下眼鏡,“但我難過。”
利南夜景和十多年前看不一樣多了,原先行人稀少,如同大清早上;現在有了諸多美的意向,光影斑駁,燈紅酒綠,遮去了生活另一邊的斷壁殘垣。
第115章
書房里,小五子替鄭彧解了道算術題,鄭彧瞄了眼草稿就要把答案往練習冊上謄,小五子伸出只小黑手“啪”往稿紙上一蓋,“你不是說你會了麼,你自己再算一遍。”
“……我有點兒渴。”鄭彧攥著鉛筆不動,皺了下鼻子。
小五子盯著她看了兩眼,稿紙一折塞進褲兜里站起來,“那我去給你倒點兒白開水。”
“哎!”鄭彧把他衣角一拉,“我不渴我不渴,我……我沒聽懂。”
小五子一屁股坐回椅子,把稿紙從兜里再掏出來在臺燈下鋪平,像模像樣兒地轉了下自動筆,湊近過去小聲道,“那我再說一遍啊。”
鄭彧語文好,算數差,這麼小的年紀就隱隱約約能看出她日后得和數理化死磕到底的命。小五子不偏科,英語語文不差,算數更是強項。一道雞兔同籠課后思考題,鄭彧稿紙打兩三張糾結不出個所以然,他悶不吭聲兩筆一劃就出了標準答案。
鄭彧自打知道了他有這本事,鄭斯琦算徹底棄置不用抱上了小五子大腿,預習復習寫作業查作業,小五子無奈成了他半拉全職的算數家教。
鄭彧學數學天生少根弦兒,乘法口訣表得掰著指頭才數的清,一道題車轱轆似的來回說兩三遍也未必能給她講明白,擱誰誰都得本子一撂擺手急眼,何況是個半大的小毛孩子。沒成想小五子又憨又老實,一點兒毛躁勁兒沒有,一遍聽不懂兩遍,兩遍聽不懂三遍……
班里同學都當他倆關系好的不行,卻不知道他倆住也住一塊兒——小五子不讓鄭彧跟別人悄悄說,鄭彧眨巴眼問他為什麼,小五子琢磨半天也沒法兒解釋清個子丑寅卯,“不為什麼,反正……說了不好。
”
鄭斯琦一直特欣慰小五子機敏好學,有了他,自己天生文科腦也不用成天凈被些“請問船長今年多大”的狗屁問題挑逗的一頭霧水。他唯獨猶豫過在自己和喬奉天的關系之下,倆個孩子究竟該如何相處才是合理的,往后能被消化和理解的。
“這下懂了麼?”小五子在紙上畫了一個圈,見鄭彧懵懂點頭,便繼續說,“那你還是要自己算一遍給我看。”
“你好嚴肅哦。”鄭彧不情不愿地嘟了下嘴,轉臉又笑瞇瞇起來,拿鉛筆頭在紙上打了個“井”字,在空隙里畫了個圈,“比我爸爸講題還嚴肅,老師一樣。”
小五子還挺配合,在畫圈的另一枚空隙里畫了個叉,“你老不認真,所以老寫不會。”
“我是因為笨啊。”鄭彧盯著棋局猶豫,遲遲不下筆。
“你一點兒都不笨。”小五子耐心等,“你比我還聰明點兒呢,老師說什麼你一聽就懂,我還得琢磨好久才明白。”
“那是因為你比我想得多唄。”鄭彧在右下角落了一個圈,“反正你以后就多教教我唄,別人在學校里學,我在家里也能學,總聽總看我還能不會不成?”
“搬走就教不了。”小五子垂著眼睛隨手畫叉。
“啊?”鄭彧抬頭望他,“你會搬走麼?你為什麼要搬走?為什麼不在我家住?”
“因為……”小五子鼓了下腮幫子,笑了下,“因為我和小叔都是男孩子啊,怎麼能一直住在你們家呢。”怎麼能依賴你們而生存呢。
“有關系麼?”
“當然有。”
“有什麼關系?”
“說了……你也不知道啦。”
“你又不告訴我我怎麼知道!我說我笨你又說我不笨!你老是這樣,什麼都不說我問你也不說!你就是想走,你就是舍不得把小喬叔叔分一點兒給我對不對?”鄭彧不高興,低頭攥筆在空隙處用勁兒畫了個大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