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能是因為個兒矮,個兒矮的人就容易顯小。”
“那倒是,我上次還當你是他學生呢,這小模小樣兒的。”
喬奉天笑了一下沒接話。
“今天領棗兒去買菜。”鄭斯儀撥了下頭發,捉了一把毛豆過來剝,“聽棗兒無意說的,說家里借住了個小叔叔,是你吧?”
喬奉天愣了一記,從指頭縫里漏了顆毛豆米。
“哎,我不是打探你倆的事兒啊。”鄭斯儀在一旁笑,“斯琦三十多了,處事交際我管不著那麼多,我就這麼順口一問,你別介意。”
今晚不更
從廚房里出來,喬奉天顯出了在思索的神色。況且喬奉天的眉頭稍看起來緊湊了些,鄭斯琦便看得出來,他又有煩憂。
鄭斯琦在替鄭彧將她做不出來的幾項作業,是眼看著喬奉天跟著鄭斯儀進廚房的。他不是放心喬奉天和鄭斯儀獨處,更不是希望經由喬奉天之口把話說明,他無非是想順其自然,坦白也好,隱瞞也好,不要那麼矯枉過正。
他應允鄭彧留在鄭寒翁這兒過周末,私下里幾乎就想過鄭彧會有意無意間把一些事實情況抖露出來。他既沒教過鄭彧,在旁人面前不能亂說,也沒教過她,自己和小喬叔叔同住一個屋檐下的事實在旁人看來會有什麼不尋常之處。
他有點兒私心,他幾乎希望在鄭斯儀在了解情況后興師動眾的來找他質問。他便得到了一個可以坦白的契機,總比在對方以為他諸事順遂,前路坦蕩的基礎之上,突然冷不丁地告訴她——我可能要愛一個男人了。
要好得多。
在對方怒不可遏的前提下,回嘴辯駁是有無名底氣的;可在別人眉開眼笑的時候兜頭潑一瓢冷水,實在是不道德。何況主動開口要比被動承認,需要更妥善的決策與更巨大的勇氣。有時候連起首語都很難找。
姐,我跟你說一件事,我和一個男人在一起了。
姐,你信麼,我其實喜歡男人也說不定。
姐,告訴你個秘密,我喜歡上一個男的,你別告訴爸,我怕他接受不了。
鄭斯琦幾乎跳脫地想,他是不是背個荊條跪在鄭斯儀面前痛哭流涕著坦白的好?裝的慫點兒悲痛點兒,是不是能加點兒同情分?
鄭斯儀和鄭寒翁暫不清楚喬奉天和鄭斯琦的關系,對他的第一印象蠻好,單純覺得他是個禮貌話少,且長了張討人喜歡的娃娃臉的小伙子。午飯的時候,便給他熱情地盛飯夾菜,讓他別客氣隨便吃,當這兒和自己家一樣,斯琦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
喬奉天當中瞥了鄭斯琦一眼,鄭斯琦心明眼慧地和他對視上了,他看喬奉天對他抿了一下嘴。鄭斯琦猜,對方在一口白米飯里,都嘗出了愧疚且負罪的味道。
鄭斯琦在飯桌下摸了摸他的膝蓋,又抬手往上拍了拍。
“你把人叫去家住怎麼不和我說一聲?”鄭寒翁在臥室里小睡,鄭斯儀盥洗池邊刷碗,抬手挽了一把頭發。
鄭斯琦方才叫喬奉天出小區大門步行六百米右拐,去一家小賣部給他買一包軟金砂上來。喬奉天奇怪之后了然,了然之后沉默,沒說多說,牽著鄭彧一同出了門。
“又沒什麼妨礙的。”鄭斯琦半倚在臺上,把洗凈的碗盤又抹布擦干,“他暫時有困難,就先在我那兒住著唄。”
“他有什麼困難?”
“你怎麼誰家的事兒都想打聽?”鄭斯琦笑了一下,“別人家的私事兒我不亂跟你說。”
“我那房子你替他租的?”
“恩。”
“醫院的那個床位,也是替他聯系的?”
“是。”
“你還是鄭斯琦麼?”鄭斯儀笑得挺不可置信,“我那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弟弟?”
“你非把人說那麼沒品。”
“你就是沒品,我看著你從個娃娃長成個三十多的老男人,我還不知道你?”鄭斯儀撇嘴道,“你動動嘴我就知道你要說什麼話,你那點兒品性我還弄不透?”
鄭斯琦想說,您八成真的猜不出我要說給您聽的話。
“你交朋友幫人我不反對我也不多說,你三十六也不是十六。”鄭斯儀擰小了水龍頭,“但你得替棗兒多想想,棗兒是個小姑娘,家里多了個無親無故的男人,聽說……還帶了小男孩兒?”
“這我有分寸,他們來之前,我問過棗兒的意見。”
“狗屁分寸。”鄭斯琦臉一抬,“他個小丫頭片子屁事兒不懂她意見能作數?就沖她黏你那個勁兒,你只要不說把她賣了她都說好,怎麼這點兒腦子沒有呢你?”
還沒觸及到關節位置,就出現了觀念上的分歧。鄭斯琦頓覺道阻且長,任重道遠。
慶幸鄭斯儀隨后便理解,擺擺手,“你把人叫過去我也就不在這兒嘚啵得了,好好讓人安生住一段時間,回頭說我個做大姐的碎嘴子,凈在人后頭疑神疑鬼。”
鄭斯琦把碗盤按大小疊起,累成一摞放進碗櫥里。
瓷器皿碰在一起的叮鈴脆響,尤其的清靈好聽。
“有段時間不催你找對象,你皮就松了是吧。”鄭斯儀涮起了抹布,在水龍頭下嘩啦啦地揉搓,”小陸姑娘你說不聯系就不聯系了,一點兒沒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