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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茉莉》第160章

可對方分明是在慌,即便這種東西再而衰三而竭,講究一鼓作氣,鄭斯琦也舍不得再說的更多了。

  “嚇到你了?”

  喬奉天點點頭,頓了一刻又連忙搖搖頭。

  “我……”

  “你、你說的我都聽到了,我先去南大門那里等你。”

  喬奉天轉身,向墓碑方向淺淺躬了躬身,又看了眼碑上的黑白照,低著頭提前走開了。鄭斯琦沒攔,一逕沉默地盯著他的瘦削背影,步履匆匆,愈遠愈小,在徑尾處拐了彎,就融進瘦松的蒼綠里看不見了。分明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便逃之夭夭了。

  鄭斯琦原地嘆了口氣,摸了摸后頸,挺無奈地笑了一下。他轉頭盯著季寅的照片。

  “是不是太過分了,對你對他?”

  照片里的人,也只能一味擺著同一個溫和的表情,看不出究竟是在說對還是不對。碑其實很干凈,拂過去一點灰塵沒有,還精心在一周綴上了艷麗的花環,微辛芳馥。鄭斯琦每年會來兩次,今年例外,比往年多了一次。

  無法挽回的東西最不易被釋懷這很好理解,但在此之后,人又總喜歡像推導公式一樣一層層向前推進,一定要分析出致使結果發生的最終責任人是誰,那根引火芯兒是什麼。鄭斯琦想了這麼多年,想得很清楚。責任人無疑是自己,引火芯在于那扇門,就不該開。

  包括喬季寅,喬奉天在內,那樣的群體,在情感方面,其實是和常人有不同的。既不是說更豐沛,也不是說更細膩,而是生長方向的些微差異。對一個男生好,會從欣賞贊許的普通友誼生長向摯交,情愛的水洼永遠會繞過去;對有些人好,不經意地就由感謝,直接抵達了愛情。

  對于季寅,他開門的時機太不對了;在他最迷惘無依的時候給了一點不自知的溫暖,讓對方誤把自己當成了黯然里的火光。

  而對于喬奉天,他有所知,有所察覺,甚至每一個行為到最后都有了共通的目的;這不僅是因為自己多活了十幾年,心境和追求的東西有了變化,更實在與季寅相處的往昔經歷中,了解到了對于他們而言,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可以說給他們聽,什麼不行。

  碑上的人如果要指責自己偽善,依靠別人救贖自己,鄭斯琦無話可以反駁。

  對他而言,自己的過錯深重,下意識地把愧疚轉嫁給誰都無法紓解。可時光漫漫,再濃的歉意的也會如日淡去,鄭斯琦除了能每年來看一看季寅,照應一把他在自責中老去的父母以外,別無他法。所謂“如果當時”,對于死去的人而言,沒有一絲一毫的意義。

  而喜歡喬奉天,則是他情難自已,逐漸不可控地被他深深吸引。

  “對不起了。”

  鄭斯琦也站直,朝墓碑沉靜地鞠了一躬。

  “又因為我,打擾你的清凈了。”

  喬奉天失重了三天,像正經歷著一場漫長的微醺。

  鄭斯琦說喜歡他,明明白白地說了,說了好些,說了好幾遍。

  腦子里像叮鈴咣啷裝上了一個LED彩燈屏,擠得滿滿當當,鄭斯琦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在屏上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滾動播放著。且伴著悠揚的畫外音,一會兒是古典提琴,一會兒是重金屬搖滾,五彩斑斕,紛繁紛沓,跟迪廳開著個大趴似的。

  睡幾乎是睡不著的,一逕盯著昏昧病房里淺黛藍的頂,翻身會惹行軍床吱呀作響,會把喬梁和小五子擾醒,變強行忍著不翻。腦里的那些個小人兒,高歌做舞不算,擅自又放起了煙花,水紅一朵,靛藍一朵,徐徐升上頂空,炸出無數目眩神迷的斑斕星辰。

  高興,當然高興,他那麼那麼喜歡鄭斯琦。

  可猶豫慌張又不能偏開頭去佯裝著不看像胖人身上的新衣料,頂好的花色做工,愛的不行,可上身就箍出一匝一匝,都是滿心歡喜的顧慮與煩憂。

  年齡,家庭,身份,和打從一開始就不一樣的性向。

  腦子里想著旁的東西,生活便狀況不斷。先是打翻了喬梁的保溫桶,熱粥滾了一走廊,驚了一整個護士站的小護士;再是恍惚取錯了柜子里的染發劑,把客人要的巧克力色染成了栗子棕,倘若不是因為碰到個隨性好說話的,杜冬至少得賠進去一張一千的VIP卡。

  再后來,又忘了去附小接放課的小五子,直到傍晚黃昏,鄭斯琦開車在樓下短暫的鳴了一聲笛,喬奉天才倏然回神,折好了手里晾干的兩件衣服。小五子提著書包先上了樓敲門,喬奉天替他開門,環顧四下,咬咬嘴巴,猶豫了良久才匆匆換了鞋,“馬上回來”,飛奔下樓。

  很多次,去見鄭斯琦的時候都如此急促而歡愉,總是這樣,不因此外的情緒而做改變。那姿態倒像飛蛾撲火,本質卻又不同,一個確實是火,一個儼然是真實的光。

  喬奉天出了樓棟,看鄭斯琦等在車邊,依舊襯衣領帶。

日頭的余光把他籠的像一尊高而沉靜的手雕像,昏黃的底色,層疊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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