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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茉莉》第151章

  鄭斯琦一笑,話說的不那麼溫和,幾乎是暗藏鋒機,“所以您就打算,早早斬斷了他的念想?”

  林雙玉眼神倏而黯淡,眼皮耷拉下去埋住了半只瞳孔。白蝴蝶繞圈兒在她鞋尖徘徊游走。

  末了吱聲,啞了啞嗓子,“我一輩子脾氣不好我曉得的,人書里慣說的潑辣悍婦是我。可我真不是個不講理的人,但凡,但凡有退路,我能舍得把我伢兒拘在這一畝地里麼?不能,我不能,我現在是沒辦法。”

  作者有話要說:

  阿媽真的不是壞人我相信

第83章 

  鄭斯琦這時候輕而易舉地想起一句話,《安娜卡列尼娜》,“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林雙玉看鄭斯琦始終勻靜,眉宇間又泰和的樣子,擅自臆測他是不會知道下等人什麼樣的概念的。東奔西突,瞻前顧后地討生活,三言兩語又怎麼能概括的完。不切身體會過的人,聽兩三句只言片語又怎麼能懂。

  根莖掐斷滲出的汁水染得她指端發綠,“跟你們年輕人說了,你們覺得我老太太心狠。”她似有若無地嘆了口氣,“你們不懂。”

  “我的確沒有經歷過。”

  鄭斯琦笑了笑,“故事我倒聽說過,我父親的,不知道對您來說有沒有什麼參考性。”

  鄭寒翁的求學經歷,是他每年都到絮絮說給子輩聽的驕傲,是他胼手胝足,匍匐前進的一段泥濘的山路。

  鄭寒翁原先是貧農,祖籍并非利南,而在一路指向西北腹地的源清。祖祖輩輩同樣時代務農,面朝黃土,所看所想,也不過那一口碗大的青天白日。

彼時鄭寒翁卻有別同人,不甘安貧樂道囿于現實,在旁人看不上的地方,數年如一日地緘默著發奮,跳出了狹窄逼仄的源清,畢業留任何麓縣一中,也是教語文。

  鄭斯琦語氣淡淡的,只像單純在說一個故事,“他那時候跟我說,他留任教師的那一年,祖父家里就剩了半缸麥,結結實實是窮得叮當響,一條褲衩子三兄弟輪著穿,臨走之才大費周章從他弟弟腿上給扒了下來才出得了門。那年正好是1966。”

  林雙玉聽了發笑,捋了捋滑下來的袖口又停住不笑。

  1966的中國是山雨欲來風滿樓,高校首當其沖,最先應聲批判資本主義復辟。何麓縣一中無法在潮流中得以幸免,獨善其身。停課鬧革命,寫大字報,上行下效,學生批判學生,老師批判老師,無限地上綱上線。漫漫風雨,綿長陰伏,氣盛年輕如鄭寒翁,免不掉地話語偏頗激進,被狂熱的學生快速地揭發,蓋上莫須有的罪章。

  六七月的天氣,被揪出破舊的青瓦房,穿著一身襤褸單薄的單衣,被學生潑上了滾燙的漿糊,貼上一層層花花綠綠的標語口號。游街也有,且脖子上要被掛上兩只破舊的勞改鞋,且弓腰低頭,不能只是旁人。再又或是絞掉頭發,再又或是隔離審查,被輪流地毒打。

  落魄潦倒也就罷了,人格也要被人一把從臉皮上扯下來,丟到地里狠狠地踩上兩腳。

  鄭斯琦抬了抬頭,“那時候被打成黑五類的人,不是被關押監禁,就是被丟去勞動改造。我父親印象里,他那幫一同被打成黑五類的同事里,投湖的有,上吊的有,對罪行供認不諱之后寥寥一輩子的人也有。

有時候也很難想,比那時候的他們還要絕望的人,現在到底還有沒有。”

  林雙玉不說話。

  1977年冬,恢復高考,孑然一身的“老三屆”鄭寒翁換了條簇新的毛料褲子,花了一身家當,卻又因為政審不過關,劃拉被畫出了錄取名單之外。

  “77年他考不過,78年他又考,78年沒過,79年他老人家還考。”鄭斯琦說著說著自己都不住笑,“我覺得那時候的那些人,最不懷疑的一點,就是知識能改變命運。”

  林雙玉停頓良久,半開玩笑似的問,“后來可真的考上了?”

  “后來好容易一把年紀三十多了,全省第七考的利大,再后來分配到了利南市博物館做研究員。”

  鄭斯琦無意說教,只是他人歷史照進自己的現實,總能把一些共通之處看的更加清晰明了。所謂竭盡全力,也應該定下最適宜的方向。

  “小五子的條件很好,很聰明,我的女兒是他的同桌,她也總告訴我小五子學習認真刻苦比她自己用心的多,是個很勤勉的孩子。”鄭斯琦看著林雙玉的發頂,“我也是當老師的,所以我明白這些東西有多難得。”

  “我從來不覺得鄉鎮學校不好,相反,這里培養出來的孩子往往更有韌性這我始終相信。但要留在這里對小五子老說要背負的東西太多了,太早了,太小了。這不是必然不必然的問題,這是怎麼選擇的問題。再或者說一開始就不要讓他去看大城市,去看外面的花花綠綠,如今他的眼界將將要打開,您又要把門給他關上,這比一開始就蒙著他的眼讓他別看還要殘酷。

至少您得去問他自己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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