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之前,鄭斯琦又從門口折了回來。他抬手試圖扳動喬奉天的脖子,“我看看。”
那個被林雙玉拍打過的位置已經莫名其妙的不疼了,碎頭發撥開,鄭斯琦拿捏著分寸按上去也不疼,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在指腹溫度下發酵的飽脹。
“明天就消了,什麼都別想,好好睡,晚安。”
那套衣服,喬奉天是絕對不敢穿上身的。他半仰進沙發床里,覺得躺進了正發沸的水里,覺得滿屋子都是鄭斯琦的味道。昏暗的視覺,他向左翻身,鄭斯琦在他的左側低頭翻書;他向右翻身,鄭斯琦就在他的右手邊支頤下巴看他。翻開眼皮躁又興奮地盯著飄窗外,鄭斯琦又變成了一輪瑩月,撒了他滿腳背的岑靜雪白的光輝。
鄭彧一向不敢關燈入睡,所以鄭斯琦每晚都要先去她房間掖一輪被子,關一輪燈。
鄭斯琦躡手躡腳,把鄭彧丟出來的一截藕節似的胳膊塞回褥里,鄭彧閉著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又抽了出來,鄭斯琦無奈再塞一遍,再丟,再塞。這麼你來我往大戰了三百回合,以致鄭斯琦心說這丫頭是不是醒著的。
他學著喬奉天的樣子,也溫柔地拂開了落在鄭彧頰上的一綹頭發。
除開最開始的幾次觸碰之外,鄭斯琦承認他對喬奉天的每一次的伸手都是有意的,都是有蓄謀的。那個心態就像好比逗弄一只柔軟的白兔,碰一下他的耳朵,驚異它的一次細微的戰栗,于是便更想看,更想再多觸一觸。這種近乎惡意的隱秘訴求,鄭斯琦沒辦法明說。
已經是端架子裝樣子維持了十幾年的中年人了,就算是喜歡人,也要正正經經,瞻前顧后,想得清清楚楚。
何況鄭斯琦根本還確定不了這東西是什麼。他確定他自己不是同性戀,他確定他倆之間有巨大的差異,他也確定喬奉天并不是他的審美。
但確定有什麼用呢,這種問題,這麼復雜又無解。
腦子里一剎閃過喬奉天戴他眼鏡抬頭的樣子。鄭斯琦能確定,他當時一瞬間,像水銀針一樣忽而急速高拔出均溫線的情欲,是萬分真實的。
第67章
利南天兒熱的很早,恍惚讓人覺得是棉服將脫,早早備上的,合身又鮮亮的春衣就穿不著了。晨光熹微的愈來愈早,傍晚燈下的細小飛蟲也逐日愈多。
房子的轉讓合同是在四月底簽下的,林雙玉和小五子那天正好還在醫院。何老先生依舊和老伴兒一起,從城北打了老遠的一趟出租來,腦袋上掛了一額的清汗,還帶了兩兜時令的水果,讓喬奉天看了特別的過意不去。
何前算中介,總應該要到場才合適,可喬奉天給他去了兩個電話都沒人接;再問何老先生,對方也只笑瞇瞇地擺擺手說,最近都沒怎麼聯系過,有事兒就直接找你來了不是。
喬奉天也沒再多問了。
合同簽完了,喬奉天慎重地將房產證雙手遞了過去,踟躕和濃郁的不舍藏在了心里,面兒上的動作,一點兒不流連,不猶豫。何先生給喬奉天的則是一張建行的儲蓄卡,老夫妻倆人很好,房子并不急著住,也就不讓喬奉天著急忙慌地搬。
“住,你就住,什麼時候找好地兒了你再走。”老先生原地慢吞吞轉了一圈,老伴“哦呦”一聲無奈地搖頭去攙,“這些東西,帶走就帶走,不帶走就留給老頭子我,我給你管著,什麼時候又想要了,再找我來拿。”
老先生儒雅又不刻板,合同上蓋的那枚私章,也精致好看。自己的房子,雖說確實不是什麼稀罕了不得的東西,可在自己心里始終是特殊,是金貴,能把它交接的這樣的人手里,也未嘗不是幸運事。
王大爺聽說喬奉天要把家里的盆栽都送他,滿口答應,就是挺害怕自己照顧不周,給養的不油綠,不漂亮了。杜冬帶著李荔過來搭手,喬奉天在陽臺就低頭瞧見她那條剛過了大腿根的短裙,兩條白生生的長腿裸在剛熱起來的外頭,腳上杵著雙坡跟魚嘴鞋。
“您這是孕婦打扮麼?”喬奉天放他倆進門。
“怎麼還就不是了?”李荔也被喬奉天堵在門口強逼著換鞋,一手撐墻,左腳去踩右腳跟,“該擋得地方我不都擋上了?”
喬奉天眉頭一跳,“春捂秋凍你倆沒聽過麼,穿著少就得感冒,感冒了就得吃藥,吃藥了就對肚子里的孩子有影響,你倆怎麼一點兒都上心這些東西?是小事兒麼?”
杜冬跟在后頭笑出聲,看著喬奉天一臉破嚴肅的表情,湊到李荔耳朵邊,“真婆婆你暫時是見不著了,你有個假婆婆在這兒呢。”
李荔撥了把頭發聳了聳肩,跟著一起側頭嘿嘿笑,“不知道的以為他生過呢。”
笑個鬼。
就這還能當個幼師?心疼那個幼兒園。
喬奉天掉頭從柜子里掏了件鉛色的羊絨開衫,往李荔面前一抖。
“披一下。”
“別了吧。”李荔拿了一枚桌上何老先生帶來的火龍果,“熱,還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