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手術室外的慘白的燈光投在發頂。
鄭斯琦突然想到季寅,也是病重,也是在利南市委。
只是這個人,連手術都來不及捱一遭,人就抓不住了。現在猛然想起來,依舊像恍惚不明的一場混沌大夢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反復看了急診室的故事,但應該還有很多關于醫學方面的硬傷錯誤。
包涵包涵
感謝每一位閱讀到這里的你們,晚安
第44章
杜冬奪命連環又來了十一二個電話,掛一個他打一個,掛一個打一個,喬奉天的手心兒都給震麻了。
“接吧。”鄭斯琦望了一眼,“再不接他要報警了。”
喬奉天一愣,抿了下干巴的嘴巴,按了接聽,“恩?”
“哪呢?!!丫一回頭就沒影兒了操!電話不接!屁都不說一聲兒我這急的頭發都薅沒了你二大爺的兔崽子!”杜冬張嘴一通喊,震的喬奉天太陽穴突突一跳,趕忙把聽筒拿的遠了點兒。
“丫說話啊!!哪兒呢!”
喬奉天咳了一嗓,“……利南市委醫院。”
“醫院?”
“我哥這邊……出了點意外。”喬奉天咽了一口,悄悄抬頭,看了一眼鄭斯琦的沉靜側臉。
杜冬騎著借來的電驢,壓著交通法規線,一路一百二十邁的飆車過來。等喬奉天在回廊拐角見了他,發現他滿額都是沁出的薄汗。
“怎麼樣?什麼情況?人沒事兒吧?”杜冬邊走邊連珠炮地問,走到喬奉天身邊,一把扯住了他發熱胳膊肘。
喬奉天皺眉,低頭,指指頂上亮著的一盞紅燈,“不知道……手術還沒結束。”吸了口氣,吐出來,“挺麻煩,也挺危險……聽天由命了。”
杜冬張了張嘴,沒說話。
頓了半晌,他猛伸胳膊把喬奉天往懷里一拽,手伸到他后腦勺上人往自己肩上按。
“沒事兒沒事兒!啊!”
杜冬把手往喬奉天背上拍得“啪啪”響,大力的他頭發絲都在顫動,喬奉天一聲都沒吭,任對方把自己按得又牢又緊。
“什麼事兒這不有我和李荔呢麼!別怕!啊!我這嘴啊,開過光,說沒問題就沒問題,你信我!”說罷,又在他背上揉了揉。
鄭斯琦貼墻立著,能看清喬奉天伸手緊揪著杜冬的衣擺,和從他肩膀處露出的一副眼睛。清湛,黯然,蒙著一層若隱若現的水光。與之相比,在這個人懷里的喬奉天,確乎是更松弛,更柔軟,也仿佛更袒露。
一瞬間覺出,自己還是生的疏的。有些事情,做的好像太殷勤,考慮的太不周全穩妥了。
鄭斯琦靜靜看著,莫名其妙地皺了下眉,于是頂了下眼鏡,以作遮掩。
“奉天。”
鄭斯琦往前走了兩步,看喬奉天聞聲從杜冬胳膊里掙出來。
“要不我先回去吧,孩子還在家,你朋友來了我就放心了。”鄭斯琦沖他笑了一下。
“那小五子他……”
“你打算讓他知道麼?”
喬奉天愣了一刻,隨即苦笑,“雖然這事兒遲早,但是……現在還不想說,太突然了,而且還不知道結果。”
“那我不說,你放心。”鄭斯琦低頭看著他,“事情解決好之前,你別擔心孩子的事兒。等你都辦解決了,再來接他都行。”
鄭斯琦的工作也并不輕松,又非親非故。喬奉天既愧疚又心虛。
“他、他要問呢?”
鄭斯琦就淡淡笑,“我一靠動嘴皮子吃飯的,哄一小孩兒不還綽綽有余,你安心。
”
“那我一定盡快,不會麻煩你太久,最遲明天晚上。”
鄭斯琦往邊上看了一眼,又接著說,“有什麼麻煩,別躲別藏,跟我說,能幫我一定幫,恩?”
喬奉天抬頭,極力拉開微笑,看了對方的垂在眉目的額發一刻,又垂下頭。
“……謝謝。”
“客氣。”
喬奉天看他轉身,見他衣上無意沾了走廊墻上粉的白灰,深灰色的衣料,看著分明的很。他出小聲兒把人喊住了。鄭斯琦回頭望他,他就走過去往他呢外套的垂擺上輕輕拍了拍,撣了撣,把黏在指頭上的墻灰默默碾了。
“行了。”
鄭斯琦低頭瞧瞧衣擺,頂了下眼鏡,“有結果了,給我來個電話,多晚都行。”
喬奉天點頭,“好。”
杜冬見人走遠,摸著下把靠過來,“利大的老師吧我看著,人文的,來咱店里理過發,剛咋擱這兒陪著呢?”
“他女兒和小五子是同班同學,同桌。”
“熟得很?”
“沒。”喬奉天捋了下額發,“普通朋友。”
利南月朗,幾近午夜,喬奉天卻愈感清醒焦慮。
是活還是死,成功還是失敗,就好像在一刻之間,不受自己任何的行動和思維所控,醫患之間的信息極端不匹配不對等,比和上帝玩骰子還懸——玩骰子,至少是自己動手去搖。
十二點半,持續點亮六個小時的紅燈“啪嗒”滅了。
兩人從椅子上站起來,喬奉天覺得心臟都已經快到跳不動了。鼓脹在咽喉,只一咳嗽的功夫,就能滾到自己腳面上。
主刀主任出來的時候,身后跟了個護士幫他解著手術服后頭那個系結兒。杜冬兩步上前,喬奉天卻原地不敢動,揪著衣服角兒,等醫生摘了口罩開口說話。
“家屬不要緊張。”
主任還是溫吞吞,解著耳朵后頭掛著的活扣:“手術滿成功的,手也是暫時,我說暫時,是接上的。”
喬奉天踟躕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