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全記著呢,姐。”
“早點歇吧我這明天還來一桌呢,不說了掛了!”
沒等鄭斯琦道一聲晚安,鄭斯儀就干脆利落地掛了電話。鄭斯儀很生氣,但又有點害羞,她的每一絲情緒都是直捷而外露的,鄭斯琦都知道。
他倆的外貌著實相像,但若論起性格,真的沒有半分相似。當然,鄭斯琦也認為這是擁有一母同胞的有趣之處。既有依靠,又能像鏡子一般,時刻映照著自己。
雖然鄭斯儀時常“照”的有點兒過了頭。
鄭斯琦走到鄭彧的小書桌邊,擰滅了臺燈,替他理了理零散的作業本。
無意間又瞥見了大敞著的日記,瞥見了那句“他的頭發就像天上的云彩”。
像麼?
哪兒像啊,誰見過那個色兒的云啊。
好看麼?
鄭斯琦摸了摸下巴——確實,挺好看的。
第19章
隔天下午,喬奉天再打電話給呂知春,關機;穿衣穿鞋,直接攔車去了魯家洼,人已經一聲不吭地搬走了。
推開那件老舊濕潮的小單間,凌亂依舊。只是立柜大敞,床余了塊單板,該有東西的地方,全部空空如也了。喬奉天這才發現,墻上原來是貼了一張海報的。
頁腳翻卷,紙張泛黃,印的是年輕時眉眼鮮妍的齊豫,寫了一排字,《橄欖樹》。
“怎麼會?!昨天我還,我還和他出去的。”
還是那個帶小孩兒矮個兒女人,這次在熱半鍋玉米面兒粥。
“這你別問我,你是他朋友,你跟我說這沒用。”女人拿飯勺在鍋邊敲了一下。
喬奉天一時無措,又繼續追問,“他租的房子沒有到期吧,他,他還會回來的吧?”
“是啊,沒到期!”女人嘴巴一咧,關了灶火,“我跟他說了啊,我說小呂啊,你這合同沒到期,你這算違約啊,按合同你這要給姐違約金啊!人二話不說就塞了我一千,拎著包就走了。
”
像是占了多大的便宜,女人笑出來頗露骨的市儈。
喬奉天茫然失措,只知怔怔站著,看女人端著粥碗,領著孩子轉身進了屋。
“哎!”
進門前,女人咽了口玉米粥,沖喬奉天喊了一嗓,嘴邊的笑容又染了幾分不可名狀的調侃,“小呂,是喜歡男人吧?”
沒等喬奉天說話,女人又貼著門框繼續笑道,“東頭,拐角那家的獨睪雞,盯他屁股半年了,逮著他就跟他后頭管他叫呂兔爺呂兔爺,整個洼都知道他個老變態看上個小變態!你知道不?嘖嘖嘖。”
“哎,你也是吧?我瞅你這小模小樣的,你也喜歡男的吧?”
女人玩味地抬了抬下巴,“哎你說說,你們,倆男的,咋睡覺啊?走哪個門啊?”
一句話里明嘲暗諷夾槍帶棒,嘴邊噙著那股子悲天憫人的態度,一下子擊中了喬奉天。他譏嘲地挑了下眉毛,感覺像是被人笑瞇瞇地喂了口蒼蠅,不讓吐,還要給嚼碎了咽下去。
“您想知道我就告訴您。你老公怎麼干你的,他怎麼去干男人,你怎麼被男人干的,男人就怎麼被別人干。簡不簡單,好不好懂?”
冬天天短,太陽已將西暮了。沉沉緩緩,暈染成一連片融水的赤黃,漸變,起伏,擁覆積疊在西向深遠的天際線處。冷風也起了,打著小小的旋兒,牽起枯槁的木葉,把喬奉天軟軟的頭發吹立了起來。
喬奉天脫了手套,用力搓了搓泛癢的食指。他把手掌舉到眼前,仔細看了看,發現手指上正生長一顆暗紅色的凍瘡。
他撥了撥劉海,舒了口氣,覺得心里的負罪感要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知道,如果不是他善做主張地聯系了呂知春的父母,呂知春不會走;哪怕每家,也能安安生生,冷餓不憂地生活在弋市,在理發店里做個本本分分的兼職;倘若出了師,攢了錢,開了店,也會有自己的小生意了;再遇上一個疼他,喜歡他,能知冷知熱的人。
喬奉天想要的生活,他希望呂知春有。但被他完全橫插一腳給徹底打亂了。
無論曾姐曾經做過什麼,隱瞞過什麼,無疑是自己擅自給了她希望,最終還是要讓她失望。
喬奉天自來到利南以來,壓抑了很久的自抑自卑與自責,像乍破的暗涌,再次在心里噴薄而出。
他突然很后悔自己方才對女房東惡言相向,如果沒那麼說,自己也許可能從她那里打聽到呂知春一星半點去向。哪怕是東北,西南,這樣的大方向也好。天大地大,上哪找,該不該找,喬奉天一團亂麻。
又擔心呂知春,能不能心里有數,冷暖自知。
匆匆回到家里的喬奉天焦慮依舊。而在焦慮之上,他竟隱隱發現自己起了性欲,特別令他滑稽尷尬的那種。
他一路扯著自己的衣領,頗暴躁地脫了高領毛衣,斜身臥進了自己新鋪的被絮里。越是讓他不舒服的情緒,越讓他感覺興致高昂。
異常無解的狀況。
喬奉天相白而單薄清減,弓起身子來,肩胛骨異常突出,像兩扇發育畸形而不成熟的翅膀。
“嗯……”
他指尖冰涼,觸到自己裸著胸膛時,激得自己一陣激靈,臂上也冒出了小片的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