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斯琦不明所以,又不由得往壞處去想。電話那頭聽著很靜,應該是在家里,又沒什麼旁的雜音,應該是一個人。遇難了?遭劫了?給人打暈了?追債追的給仇家盯上了?腦子里蹦出來的沒一樣好事兒。
還真就怕好的不靈壞的靈。
就怕和電視劇里的一樣巧。
鄭斯琦當機立斷,撥了個電話給詹正星。人這會兒正放寒假,正在bluded上聊騷聊的不亦樂乎,猛一接著班主任的來電,“唰”就在家里的床上坐直了。
“班班班班主任。”
“詹詹詹詹正星。”
“您別逗我……”詹正星抻了抻打卷兒的衣服,“班主任您、您有事兒說事兒,我聽著呢。”
鄭斯琦開門見山,“正經事兒,有喬奉天的家庭住址麼?”
“誰?”
“喬奉天。在學校里追殺了你一路的那個。”
“……”
不清楚班主任是打錯了哪根弦兒,又不好意思細問,捏了捏下巴,琢磨了一會兒。
“我記得,聽誰說過是在……在聯家CBD附近,鐵路四局宿舍,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了。”
“行。”鄭斯琦把地址擱心里牢牢記下了,臨掛電話又囑咐了一句,“開學了按時來學校報道,別又請假跟我說沒買到票。小心輔導員記你的過,恩?”
“……哎。”老老實實應了。
電話打完,送外賣的也到了。鄭斯琦匆匆忙忙地把餐盒一樣樣擺開,轉身從消毒柜里抽了兩根嫩黃的兒童筷,輕放在鄭彧手里。
鄭斯琦一邊抽領帶,一邊穿外套,“棗兒,在家乖乖吃飯,爸爸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
鄭彧嘴里的肉圓咬了半拉,“爸爸去哪兒?!”
“去看看那個頭發漂亮的叔叔。”圍巾也是隨手繞了兩圈兒,“你喜歡的那位。
”
“我也去!”
“在大姑家瘋一天了,還不老老實實寫你的寒假作業。”走過去往她腦袋上摸了摸,“進退位的加減法,兩篇日記,全沒寫吧?”
鄭彧不甘心地嘟了嘟嘴,舀了一勺飯。
“回來給你帶蛋糕。”
“巧克力的!”
“……水果的吧要不,要不然容易胖。”觸了觸她滾圓的蘋果臉。其實都容易胖,也不至于在乎這一星半點的差別了。
“那爸爸要早點回來,我會乖乖在家的。”
鄭斯琦家到聯家CBD隔得不遠,四五站站路。一路上又給喬奉天連撥了好幾個電話,還是沒人接。駛離高架的時候,正巧被輛慢吞吞的奧拓攔了去路。連按了兩聲喇叭也不見提速,鄭斯琦忙轉動方向盤,一邊超車變道,一邊加速。
事出緊急,鄭斯琦算是貼著交通法規的的那道警戒線了。油門要是再往下壓那麼一寸,給電子眼咔嚓拍了照,不定要扣幾分呢。
鄭斯琦駕齡十年,真還就還沒扣過分。
一邊拿指頭不住“嗒嗒”敲打著方向盤,一邊離鐵四局宿舍漸漸近了。
這里是富虹路,挨著護城河,草木是出了名的濃翠。近來雨雪天氣,樹上積雪未化看不大清,倘若是平常,一定是分外蔥蘢。
喬奉天一邊甩著手里的手機,一邊揉著磕疼的肩膀,一邊嘴里的臟話絮絮不休。
這得是造了多大的孽能剛開年的寸成這樣?
追人追人摔,換燈泡換燈泡摔,一天下來碰的七葷八素不算,手機還能奇準無比的進馬桶?!
倒霉到喬奉天想沐浴凈身,三扣九拜,再去趟月潭寺。這回他一定老老實實上香,老老實實交香火錢。
倒霉的事兒受的多了,是很容易讓人沮喪的;并在沮喪之余,又生出幾分滑稽之感的。
喬奉天低頭正琢磨著附近的電子維修店開門了沒,就聽身后一聲銳利集中的鳴笛。驀然一響,差點兒又讓手機滑脫沒進了雪里。
鄭斯琦正和門衛室一個口音濃重的小保安連蒙帶猜的打聽著喬奉天家的具體門洞,撣眼就看車邊掠過了一個窄瘦的人影。
“砰。”忙解開安全帶下車,猛把車門一關,“喬奉天!”
“誒!”喬奉天驚異的回頭。
“沒事兒吧?!”
能有什麼事兒?
喬奉天對著他一眨眼,這才猛反應了過來——自己摔之前在和自己講電話。
任誰聽通話對象正說著話呢,無端端就一聲巨響沒動靜了,都得以為出了事兒吧。
“我……”
喬奉天一下子窘迫極了,手比劃了一個梯子的高度,“我剛才,那個,換燈泡呢,打電話的時候,然后沒穩住摔了一下,然后就那個……手機一下子就、就泡水里了……”到底沒好意思說掉馬桶里了。
說著,還把進水花了屏的手機捧在手心,給他遠遠看了一眼。
鄭斯琦百年一次地失態了。他推了推眼鏡,啼笑皆非地罵人了。
“我靠。”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我沒想到你還能找過來。”喬奉天又窘了一記,像是覺得這個烏龍分外好笑,又不太敢笑,“你還能找到我家,你真是太……”
你真是太有本事,太實在了。這種打哈哈的話當然不敢說,要是杜冬也就是勾著脖子搡一拳的事兒。喬奉天抿了抿嘴,原地立著,尷尬地望著他。
鄭斯琦長吐了口氣,攏了攏敞懷的外套。
一看就是匆匆穿上的,沒來得及扣。
“算了,你,人沒事兒就最好了。”鄭斯琦兩步走近,低頭打量了他一眼,緊接著翹起了嘴角,“人傷著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