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麼癢,昨晚才洗的一遍。”捏了捏眉心。
喬奉天沒說話,搓干凈了手上的洗發沫子,手貼到鄭斯琦的太陽穴兩側,拇指施力順勢針打著圈兒揉了揉。瞧見鄭斯琦鼻梁上落了根碎頭發,喬奉天擦了擦手,沒多想,伸過去拈掉了。
鄭斯琦一下子睜了眼。
“怎、怎麼了?”沒料到能這麼直直對視上,弄得喬奉天,手上一滯,連忙眨巴眨巴眼,“洗發水兒蟄眼了?”
“你是不是感冒了?”
“啊?”
“從剛才開始,就看你的臉挺紅。”
問得人一愣。
“沒。”喬奉天反應了幾秒,才輕輕笑了一下,“喝酒喝的。不過您別擔心,我手穩,給你剪不壞。”
等剪完了頭發,鄭斯琦開車到家已經近九點了。
鄭斯琦捧著一沓材料,一路小跑從一層趕到四層,匆匆忙忙拿鑰匙開完了兩道鎖。他站在玄關處一邊換鞋一邊開口喊:“小棗?棗兒?”
拍開了客廳的壁燈,安安靜靜的沒人應。
放下資料,鄭斯琦不由得皺起了眉,連著又喊了幾嗓,一邊步履頗匆匆地往里屋走。
經過沙發時,低頭一瞥,才看見鄭彧腦袋底下墊了個大嘴猴兒的公仔,肚子上披了個小羽絨被,咧個嘴巴正會周公。兩個小腳伸在被子外頭,一只套了襪子,一只光溜溜的。茶幾上七七八八擺了一圈兒凌亂的作業本,和一小盒沒吃完的兔子蛋糕。
鄭斯琦一路飛到扁桃體的心臟終于跟坐跳樓機似的,又一把掉實在了胃里,穩穩當當。
伸手溫柔觸了觸鄭彧暖烘烘的臉肉,鄭斯琦蹲下來單膝跪在沙發邊上,笑著湊在她耳朵邊小聲開口:“睡感冒啦,小丫頭。
”
鄭彧壓根沒喊醒,嘟著嘴巴軟糯糯地哼哼了兩句。給鄭斯琦萌得心肝一顫,支著額頭緩了好大一會兒。
實在舍不得叨擾女兒的甜夢,鄭斯琦就沒繼續喊,低頭輕手輕腳地把小人兒從沙發上橫抱了起來。看鄭彧偏了偏腦袋在自己懷里靠實了,才穩著腳下的步子往小臥房里走。
鄭彧的小名兒是小棗,鄭斯儀給隨嘴取的。說是因為鄭彧出生前是胎兒窘迫,有暫時性缺氧的癥狀,生出來一看是豬肝色的皺皺巴巴一小團,怎麼瞧怎麼丑。鄭斯儀就說叫個棗兒,反正看著也像,順便看長開了能不能瞅著甜點。
后來兩三月一過,臉上黃膽消了個精光,一下子變的粉雕玉琢,比誰都白凈漂亮。
鄭彧喜歡粉紅色,鄭斯琦就把小臥房換了一水粉紅。粉墻粉床,粉桌粉燈,要不知道一進門,一準得給晃花了眼。
剛弓腰要把鄭彧的小腦袋往枕頭上擺,小丫頭的眼睫忽閃向上一翻,一下子睜眼醒了。
“醒了?”鄭斯琦把聲音放的低低的。
鄭彧不說話,耷拉著惺忪的眼皮一頭扎進鄭斯琦的懷里,摟著他用力磨蹭著不抬頭。鄭斯琦也不急,知道她睡醒后是要這麼撒嬌一會兒的,就任她用臉把自己胸口磨得生疼。
“你說你一會兒就回來的……”
“對不起對不起。”鄭斯琦笑著摸著她毛茸茸的后腦勺,“爸爸剪了個頭發,就弄晚了。我做錯了。”
鄭彧把臉一抬,睜著圓湛水亮的眼睛盯著鄭斯琦瞅。
“短了哎。”
“當然啦,剪掉了嘛。”溫溫柔柔地說。
“好看喔……”
“誒?”鄭斯琦笑著一愣。
鄭彧又把臉往他懷里一埋,嘟囔:“爸爸變得比出門前又好看了……”
惹得鄭斯琦的心肝又是一陣顫。
第7章
歲除逼近,喬奉天慣常的心慌,多夢,不好眠。
夢里的東西,說出來還頗玄妙而文藝。
夢里多是俯視前行,像在脊背上安了一對羽翅。由上至下,能看清鹿耳山蒼翠一片的翹枝雪松,零散混進去的幾株紅松,高拔于群木之中。
灰鳥翅尖染墨,掠過搖擺松枝,穿梭其中。喬奉天夢里陡然生出不可名狀的焦炙,掙扎著一般追逐而去。逆風而上,躲避障礙,林間閑寂變得亮敞,高亢,惶惶不安的心跳也暫且融進了這一曲飛揚的交響。
喬奉天無暇再看郎溪,再注目清池,再瞻顧鹿耳峰底矮平零星的土色舊舍。漫長的夢境猶如一次穿山越海的低空滑翔,以一頭扎進灰蒙蒙的小團云翳里戛然收束。
醒過來發現手腳汗濕,每次都是這樣。
直到摸了摸枕頭邊的手機,看見喬梁發來的短信,才漸漸安定下來,回回神,想到自己是貼著床的,床是貼著地的。
除夕當天,滿街的熱鬧喜慶,可惜了鄭斯琦出門忘記瞅一眼黃歷。牽著鄭彧正在聯家里給鄭寒翁挑著箱舒化奶,給一通電話擾了溫情脈脈的“父慈女孝”。
利大的教務系統的出現操作原因的部分故障,人文學院和電子通信學院的學生期末成績丟失個精光。系主任以“怕學生查不到成績過不好年”為由,催各班的課任班主任抓緊點時間,趕緊麻溜兒地回來重新謄個分。
“加班費怎麼算,是一天三倍不?”鄭斯琦把鄭彧團成一團放進購物車里,噼里啪啦回了一串兒給系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