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遠的好奇不僅止于從薛凡那里旁敲側擊地打聽,而是更進一步進行了實際調查,結果驚訝地發現,這個后來者竟然是個送水工。
柯遠確認了好幾次,直到看見蘇任開著自己的車陪謝天一趟趟送水,只要路過就準能看見那輛白色奔馳在水站進進出出裝水、放桶,足足一個月終于信了。讓他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麼謝天有了蘇任這麼有錢的男朋友還要繼續送水這麼辛苦,更匪夷所思的是,蘇任為什麼愿意用自己干干凈凈的豪車當三輪車給他裝水去送,這是什麼新情趣還是自己不懂欣賞的行為藝術?
“你和蘇任認識多久了?”
“兩個多月吧。”
“兩個月不算久,在哪認識的?”
柯遠還怕問得太直白,謝天卻直截了當,有問必答。
“在我之前打工的餐館里,叫來味鮮大酒店。”
“來味鮮我知道,以前經常和團里的同事一起去吃海鮮。”柯遠說得很隨意,內心卻在想,兩個多月前,又是在來味鮮,難道是和自己一分手,蘇任當天就認識了這個窮小子?那也太著急太不挑了,簡直是報復性地另結新歡。
他想了想又問:“你在來味鮮上班,是當服務員嗎?我來過好多次,怎麼從沒見過你?”
“我在里面洗碗,一般不出來。”
“哦。”柯遠說,“這就難怪了,你一直都干這些事嗎?”
“哪些事?”
“洗碗之類。你知道吧,蘇任家里是開大公司的,給你找個錢多活少的工作一點都不難。”
謝天一臉不解地問:“他家開大公司和我有什麼關系?為什麼要給我找工作?”
柯遠一時語塞。在他看來兩個人談戀愛,其中一方經濟條件和資源遠遠高于另一方,那麼在生活中施一點援手,幫一點舉手之勞的小忙,為對方提高一下生活品質是理所當然的。以前他們在一起時,蘇任也通過個人關系給他介紹過藝術圈里的大人物,得過不少好處,何況謝天現在的狀況恐怕還僅僅在溫飽線上徘徊,他實在想不出蘇任有什麼理由要讓自己喜歡的人在社會底層掙扎受苦。難道他們其實并不是那種親密的關系嗎?
不,兩人的關系既然已經到了蘇任可以忍受自己的愛車當送水車,就絕不只是普通朋友那麼簡單。
“他對你很好吧?”柯遠問。
“是很好。”
“那為什麼不讓你過得更好一點呢?”
“我現在就過得很好、很滿意。”謝天忽然問,“這輛車是你的嗎?”
“是啊。”
“上次開車的那人是你朋友?”
“算是吧。”
“這麼說他對你應該是挺好的。”
柯遠覺得謝天話里有話,忍不住瞥了他一眼,但謝天神色自若并沒有故意諷刺嘲弄的意思,又猶疑起來。
“對了,你剛才說想和我談談蘇任的事,是什麼事?”
“也沒什麼,我就打聽下他的近況,想知道他最近過得好不好。”
“為什麼不自己去問他?”
“不想打擾他。”
“他挺好的。”
“是嗎?那就好。”
謝天沉思片刻,忽然問:“他要是過得不好,和你有關系嗎?”
柯遠笑了笑:“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那個朋友看著很討厭。”
“我呢?”
“你我還不知道,不過能和那麼討厭的人做朋友,可能也好不到哪去吧。”
柯遠沒生氣,反而又笑了:“你想不想知道蘇任為什麼討厭他?”
謝天說:“搶他對象了。”
柯遠愣了下,很快又恢復笑容:“你懂得不少。”
“是不是?”
“這麼說也沒錯。你今天上我的車要讓他知道,只怕他也會生氣。”
謝天搖搖頭:“覺得他會生氣是你不了解他。”
“我認識他的時間比你久吧?”
“那你不應該啊。”謝天嚴肅地責備,“認識他這麼久還不如我了解他,日子白過了。”
柯遠沉默一陣之后問:“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和他是什麼關系?”
“不知道。”
柯遠看不出他是裝傻還是真傻。
“我和他,是前男朋友的關系。”他邊說邊又瞥了謝天一眼。不管裝傻還是真傻,他都不想錯過對方此刻的反應。結果謝天只是輕輕地“哦”了一下。
“你呢?”柯遠問。
“我什麼?”
“你和他又是什麼關系?”
謝天說:“不告訴你。”
柯遠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愣了片刻,只好笑笑:“不說算了,反正我也猜得到。”
“不管我和他是什麼關系,你和他分手了那就沒關系了,他好像也不想見你們,你和你那個朋友就別整天跟著他了,有錢找點正事干不好嗎?”
“上次那是剛好遇上。”
“這次也是?”
“你不會以為我故意跟蹤你吧。”
“不然呢?別跟著不是說偷偷跟蹤,是說遇見了也別打招呼,給別人添堵就這麼好玩?"
柯遠不說話,謝天接著說:“他是有錢閑得慌,但沒你們閑著還給人找不痛快這麼損。那有地鐵,你在路邊停一下。”
柯遠說:“你誤會了。”
“沒有吧,哪誤會了?”謝天笑著說,“你叫我上車,和我聊這些,不就是想讓我不痛快嗎?”
柯遠把車停在路邊,謝天解開安全帶正要下車,忽然又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二十塊錢遞給柯遠:“你車開得不錯,這車也挺舒服,業余時間太多,可以考慮干個網約車什麼的,有的是人上車陪你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