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給你一只,喜歡那只?”
蘇任其實不太喜歡小動物,看一窩毛絨絨,哪只都差不多,但是出于愛干凈的本性,就覺得白的好一點。沒等他開口,謝天就把懷里的小白貓放到他的膝蓋上說:“小白豆給你吧。”
蘇任猝不及防,趕緊伸手接住,笨拙地在小貓腦袋上摸了摸。小貓和他不熟,兩只小爪子扒拉著要往謝天那里跑。蘇任想把它抱回來,手背上被抓了一下,還好沒見血。這一下把蘇任抓得有點疼,不由自主地放開手,小貓撲通一聲跳到沙發上,往謝天腿上爬去,不一會兒就和其他貓崽滾成一團。
蘇任悻悻地摸著手背說:“算了,它都不喜歡我,平時也一看到我就跑。”
謝天好笑地說:“貓都很警惕,你靠近它們的時候動作別那麼大。輕輕的、慢慢的,讓它們知道你沒有敵意,就不會看到你就跑了。”
“是嗎?”
“你試試。”
蘇任剛伸出手,小白豆立刻瞪著眼睛緊張地望著他。蘇任就小心翼翼地把手指伸過去,發現小貓果然沒有掉頭跑開,反而把腦袋伸過來,在他手指頭上聞了聞。
貓鼻子冰涼涼的,蘇任忍不住縮了下手,小貓也受驚似的往后縮了縮,一人一貓互相對視,小貓抬著腳爪、瞪大眼睛的樣子反而把蘇任逗笑了。
“這小東西,還真警覺。”
“你慢慢來,讓它們習慣你就好了。”
蘇任又把手指伸出去給小貓聞,問謝天:“你這麼了解,以前養過貓嗎?”
“沒有,養過狗。”
“也和外面那只一樣丑?”
“不丑啊。”
“好好,不丑,真好看行了吧。”
“我養過一只狗叫花菜。
”
“這名字取得……怎麼不叫韭菜。”
“花菜好聽。”
“……也是你撿來的?”
謝天摸摸小貓頭頂的軟毛說:“花菜和我一樣,小時候走丟了,一只小毛狗在路邊差點餓死,我就把它撿回去養。”
蘇任本想和往常一樣嘲諷他幾句,但是聽到這里,心中卻久久不能平靜。謝天撿這些流浪貓狗回來養,有多少是愛心泛濫,又有多少是感同身受,體會到找不到父母、流落街頭、無所依靠的失措。也許這種心情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卻早已深深根植于當年尚未懂事的幼小心靈之中。
“我跟你說,花菜很厲害,還是只小狗的時候就抓了很多壞人。”
“你們那里壞人很多嗎?”
“有小偷。學校剛辦起來的時候門衛就一個老大爺,經常打瞌睡,晚上還有學生溜出去玩,養了花菜之后就很少有人逃夜,也沒再丟東西了。”
“你們一個學武術的學校還有人敢來偷東西?”
謝天笑了:“你不知道嗎?我們那一片到處都是武術學校,誰怕誰啊。”
蘇任能和他這麼有說有笑、溫馨和諧地聊天,心里說不出的開心,覺得當初把貓崽和丑狗留下真是個明智的決定。
謝天今天心情很好,和他說了很多學校里的事和小時候帶周璇璇出去打架,被老周抓回來給人家道歉的事。蘇任認真地聽著,這些故事都離他很遙遠,是他完全不了解的另一個人的童年。謝天聊起過去時,神態語調都帶著溫和的笑意,似乎往事對他來說從沒有過痛苦、難過和不幸,有的只是歡樂、滿足和幸福。
這是真正的他嗎?
蘇任不知道。
他只知道和自己相比,謝天的人生只能用遺憾來形容:幼年走失、無父無母,又寄人籬下,甚至到現在都沒有一個合法身份,生活諸多不便,連唯一的夢想都無法放手去追求。可是,為什麼他看起來卻好像真的很開心。
這是真正的他嗎?
蘇任在心中又問了自己一遍。
這是真正的他,還是為了不被現實傷害而造出的堅不可摧的姿態?
蘇任想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可是除非謝天自己主動敞開心懷,別人都不可能闖得進去。很可能連和他一起長大的師妹和像父子一樣感情深厚的老師都沒有答案。
“很晚了,早點睡吧。”
“我去給真好看洗個澡,你先睡。”謝天把小貓一只一只放回地上,沒一會兒就都跑得沒影了。
“那我先睡了,晚上要是肚子餓,冰箱上我留了個餐館電話,通宵營業的。你說我的名字老板會記賬,不用付錢。”說完,蘇任就上樓去了。他知道順其自然的道理,越是強行提供不必要的幫助,謝天就越愛和他對著干,還不如順著來更和諧。
他回到自己房間,透過窗簾往樓下看。車庫外的燈亮了,那只丑狗果然還賤兮兮地蹲在路邊等著。這狗每次在謝天面前都乖巧得不得了,要不是長得太丑,又是條野狗,蘇任真要把它當情敵來對待了。
他趴在窗臺看謝天提了桶熱水給狗洗澡,本以為丑狗肯定不樂意,誰知謝天摸了它一會兒,它就乖乖坐進水盆里。
謝天一邊給它洗澡一邊跟它說話,隔著玻璃窗,蘇任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只覺得除了狗難看一點,整個畫面都那麼美好。
他看了一會兒忽然很生氣,躺到床上裹著被子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