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往門外望了一眼,一陣陣熱風從那個破舊的風扇里吹來,卻不能帶進一絲一毫的涼爽。
蘇任捂著腦袋,擦了擦滿頭的汗。
這個鬼地方,一分鐘也不想待了,早知道這里不是住人的地方,親身體驗過后,這個看法更堅定了。蘇任的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說,不能讓謝天再過這種鬼日子,無論想什麼辦法,都要讓他從這里搬出去。
蘇任掙扎著從那張汗水淋漓的床上爬起來,頭還有點暈,搖搖晃晃地走到門邊。
其實從床到門也只有兩步而已。天還沒亮,蘇任看一眼時間,凌晨四點半。自己占了謝天的床,不知道這幾個小時他去哪消磨了。
蘇任鉆出小屋,目光迷蒙地往四周掃了一遍。天氣雖然炎熱,但凌晨時分,高樓樓頂多少還是有些風。他站在門口張望,忽然看到天臺邊上站著個人影。蘇任雖然多喝了幾瓶啤酒,還不至于醉得眼花,他看得很清楚,那個人影正是謝天。
蘇任第一個反應是他想干嘛?
一個人大半夜站在頂樓邊上,總會讓人產生不好的聯想。他渾身一激靈,剩下的酒全醒了,忙不迭要跑過去阻攔。
就在這時,謝天的影子動了。
蘇任一下剎住腳步,看到他岔開腿,半蹲下來。
這又是什麼情況,跳樓前的準備動作?他有什麼事想不開,自己也沒覺察出來啊。蘇任在腦子里飛快地過了一遍謝天最近的行為舉止和情緒狀況,好像沒什麼不正常的地方。他揉了揉眼睛,站在天臺邊的謝天又動了,但不是要往樓下跳,而是擺了個姿勢。
蘇任一愣,覺得這姿勢有點眼熟,再多看兩眼才恍然大悟。
他在打拳?
一大早的睡不著鍛煉身體啊?蘇任放下了心,本想過去叫他一聲,但謝天這時上身脫了個精光,只穿了條褲子,這種養眼的場面自從他從來味鮮辭職之后,蘇任就很少有眼福看到了。蘇少爺毅然決定不要打擾人家晨練,靠在門邊遠遠地把他看了個夠。
謝天打拳時很專注,動作雖然緩慢但一絲不茍,和小區里那些老頭老太太完全不同。蘇任平時也在健身房練個空手道跆拳道,但生就沒這個天賦,學來學去都是半吊子。謝天那一身既不夸張也不瘦弱的肌肉賞心悅目,讓蘇任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這是什麼拳?
太極?詠春?化骨綿掌?
蘇任越想越亂,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片刻也沒有移開過。謝天似乎并未注意背后有人在偷窺,專注地練著,兩人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
不知過了多久,謝天打完拳,撿起地上扔著的背心擦汗,轉身看見蘇任兩眼發直地盯著自己,也是一愣。
他走過去問:“你醒了?”
蘇任回過神來:“明知故問,我不是醒了還是在夢游嗎?”
“我看你這兩眼發直的樣子像夢游,還怕把你驚醒了落下毛病呢。”
“少咒我。”蘇任不耐煩地說,眼睛還是挪不開,謝天也沒自覺在他面前穿衣服,拿背心往身上一通亂擦。
蘇任平復了一下情緒問:“你剛才那是干嘛呢?”
“練功啊。”
“練什麼功?”
“基本功。”
蘇任看出他明顯是在敷衍自己,反正問了也不懂,就說:“你練功挺好看啊。
”
謝天莫名其妙地問:“哪好看?”
蘇任大著膽子說:“身材好,所以好看。”
“你憋急了吧。”謝天說,“趕緊找個女朋友吧,我看你一天沒女朋友就不行。”
蘇任心說,我一輩子沒女朋友都行,可一天也少不了你啊。
謝天擦完汗,兩人相對無言。
蘇任說:“熱死了。”
“那你快回去涼快。”
“你呢?”
“我住這,你要我去哪?”
蘇任真想求他不要住這了,可真要求人,一時間又張不了口,想了想說:“你跟我回去嗎?天亮我送你上班。”
謝天雙手叉腰無奈地說:“唉,忘了買車了,得先找人借一輛。”
“找誰借?”蘇任還真把謝天給問住了,他剛在水站上班,送水工之間也不太熟,再說人家一樣要干活,哪肯把車借給他。天亮去買一輛新車吧,還得讓人家改裝,肯定是要耽誤半天送水的。
蘇任看出他為難,就說:“等會兒你去買車,讓老板給你裝好框,上午我還陪你去送。”
謝天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蘇任被他看得有點心虛,隨即又想自己也沒做什麼違法亂紀的事,完全是好心助人為樂,干嘛要心虛。
“謝謝你啊。”謝天忽然說。
兩人認識這麼久,這還是謝天第一次認真說謝謝。蘇任又是感慨又是心酸,原來喜歡一個人,怎麼樣付出都是不多的。他喜滋滋地品味著謝天的這一句感謝,心想難道這就是傳說中助人為樂的快感,忽然聽到謝天在問他:“你的鑰匙不是扔河里了嗎?還回得了家嗎?”
蘇任不屑地說:“沒想到吧,我家是電子鎖,按指紋就能進。”
“那你下次撒酒瘋也千萬別拿自己東西出氣,最好是別喝酒了,好好一個有錢少爺睡在我這小地方多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