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鐘以后,程燎在工地附近的路口與他們分開。擔心他照看不好喝醉的人,娃娃臉又自告奮勇地追上來,陪著程燎一路走回家,最后甚至跟著進了對方家門。
他從晚上出門開始,就始終背著個帆布挎包。幫程燎扶林原野在沙發里躺下,娃娃臉也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從挎包里掏出一袋東西來。
趁程燎轉身去倒水的時間里,他動作利落地將那袋東西放上桌,接著便迅速小跑到門邊,抬手扒住門框朝里喊道:“程哥——言言讓我給你帶了東西。回來的路上人太多,我也不好直接拿出來給你。東西既然已經帶到,我就先走了。”
說完,唯恐東西被程燎拒收般,不等屋內的人回答,他就逃也似地跑向了院子門口。
東西就擺在沙發前的矮桌上,程燎卻對娃娃臉的話沒有太大反應。對方離開以后,他仍舊站在電視機旁沒有動。
男人身后的沙發上,林原野眸色清明地睜開眼睛,悄無聲息地抬起壓在身下的那只手,取下了戴在耳骨上的碎鉆耳釘。
他捏著那枚耳釘輕輕一拋,親自目睹耳釘滾入沙發左側的角落里,才從沙發里翻身坐起來,垂眼看向擺在面前桌上的袋子。
程燎聽見動靜回頭,瞥見他面上神色鎮定清醒,不似在酒吧里那般困倦混沌,不由得抬了抬眉毛,語調低沉而緩慢地問:“酒醒了?”
林原野在他的話中抬起臉來,朝他笑了一下,“我沒醉。” 早已提前備好理由,他輕聳肩頭解釋,“游戲輸太多次,我就只能裝醉了。
”
對他的解釋不予置評,程燎垂眸看向他問:“要喝水嗎?”
林原野不客氣地朝他點頭。
程燎用干凈的杯子接了水,送到他面前來。林原野接過那杯水喝完,只字未問桌上的那袋東西,從沙發里站起來道:“謝謝,我回去了。”
男人不咸不淡地嗯一聲,視線從他空蕩蕩的耳朵上掠過,并未出聲阻攔他,也沒有主動提出來要送他。
林原野繞過他走向門口,頭也不回地抬腳跨了出去,朝院門的方向走過去。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里,他甚至都沒有走到院門口,就再次從屋外折返了回來。
他停在屋子門邊,右手指尖摸在自己柔軟的耳骨上,臉上帶著不似作偽的茫然與意外,“我的耳釘好像不見了。” 他蹙眉望向站在屋內的男人,“程燎,你看見我的耳釘了嗎?”
聽聞他的問話,男人抬步緩緩走向他,眸中似有笑意閃過,“沒有。什麼時候丟的?”
林原野心中微怔,定睛去細看時,發現那只是燈光落在對方眼里,折射出來的錯覺。“我不知道。” 他面容困惑地看向程燎的眼睛,“你還有印象嗎?”
“回來的路上還在。” 程燎說。
“應該是掉在了你家里。” 林原野順著他的話往下猜。
男人神情淡然地點頭,視線很快就落向屋子里的沙發,“去沙發上找。”
踩著他的尾音從門外跨進來,林原野徑直走向擺在里面的沙發。耳旁緊跟著響起對方的腳步聲,程燎也從門邊走了過來。
林原野并未回頭,抬起一條腿壓在沙發上,俯身跪在沙發邊,低頭在沙發中間認真翻找。
程燎停在他身后很近的地方,低沉的嗓音從他頭頂淡然響起:“找到了嗎?”
“沒有。” 林原野垂著頭回答,他開始用手去扒拉沙發坐墊中間的縫隙。
沒等他將縫隙完全扒開,屬于程燎的熟悉氣息,毫無預兆地從身后籠罩了下來。
林原野手中動作驟然頓住,掌心撐抵著身側沙發,轉身的那一刻,猝不及防就迎上了程燎俯身垂下來的英俊臉龐。
同樣似未料到他會突然轉身,男人的身體在半空里極為明顯地頓了頓。
兩人視線撞在一起,驚得林原野撐在沙發里的手臂松了松,直接坐倒在了身后的沙發里。這樣無意識間的舉動,終于得已讓兩人之間的距離稍稍拉開。但他已然能夠明顯地感知到,自己變得微微急促起來的呼吸。
擔心說話時的語氣會將自己出賣,林原野緊緊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程燎卻好似絲毫不受影響一般,目光不帶波瀾地從他眼前挪開,徑直落向他身后的沙發角落里。
“別動。” 男人再度朝他的方向微微傾身,伸長手臂摸向他后方的沙發角落,“我好像看到了。”
林原野神經緊繃地側了側臉,極力忍受著自己呼吸上的頻率異常,堪堪將嘴唇從男人臉前錯開。偏偏在這個時候,他腦中思緒又轉得前所未有般地快。
假如記憶沒有出錯的話,程燎此刻伸手摸向的地方,的確就是他丟耳釘的角落。
他略帶煎熬地陷入了持久而又漫長的沉默里。
直到身側沙發微微一陷,程燎單手撐著從他臉前起身退開。
林原野才輕輕滾動著喉結,無聲地吐出一口氣來,像是逐漸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聲線略有干澀與凝滯地開口:“找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