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秋抖著手給肖可然爸爸打電話,那人竟然說自己在外面打麻將。
“肖可然呢?”童秋顫抖著聲音問,“她自己在家?”
“沒有吧,”肖可然爸爸說,“她剛才給我打電話,讓我去學校接她。”
“學校?”童秋更疑惑了,“她不是請假了嗎?怎麼會在學校?”
童秋根本就沒在學校見到肖可然,她沒來班級。
“我哪兒知道。”肖可然爸爸一副滿不在乎的態度,“我看那小丫頭片子就是裝病,出去玩去了。”
童秋一邊往外跑一邊對著電話吼:“你女兒可能出事了!”
然而對方依舊嬉笑著:“沒事兒老師,那麼大孩子了,咱管也管不住。”
童秋徹底氣急了,低聲罵了一句,掛了電話就報警。
現在不是教訓那惡劣的父親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找到肖可然。
然而,人還沒找到就出事了。
肖可然從學校實驗樓的頂層跳了下來。
霍知行趕到童秋學校的時候,門口已經圍了很多人,他還穿著警服,直接穿過人群毫無阻攔地進了學校。
警車停在那里格外扎眼,霍知行一邊往教學樓去,一邊繼續不停地給童秋打電話。
童秋從校長室出來的時候,終于掏出了手機,他之前把手機靜音,這會兒才看到霍知行的來電。
“你怎麼樣?”
童秋剛接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霍知行擔心的語氣已經弄得他鼻酸。
“我剛從校長室出來,”童秋努力讓自己冷靜,“校方會處理。”
“你怎麼樣?”霍知行說,“我是問你,你怎麼樣?”
他不關心別的,只關心童秋。
在霍知行看來,童秋熱愛并享受著自己的職業,他也真心的喜歡著自己班上的每一個學生,發生這樣的事,童秋一定會第一時間自責,會第一時間懷疑自我。
“我沒事。”童秋說,“準備回班級。”
兩人正說著,霍知行已經進了教學樓。
“行,我知道了。”
霍知行掛了電話,直接奔著童秋班級就去了。
童秋從樓上一下來就看見了穿著警服站在走廊里的霍知行,他恍惚了一下,以為自己看錯了。
霍知行看見童秋,立刻走了過來。
“家長已經來了,”童秋說,“警方也在,因為學生是在請假期間出的事故,所以不出意外,學校是不用承擔責任的。”
霍知行看著他,他看得出來童秋現在是在強打精神。
“中午吃飯了嗎?”霍知行沒接著他的話題繼續說,而是問起他吃沒吃飯。
童秋一愣,苦笑著說:“沒胃口。”
“今天晚上有課嗎?我下了班過來找你?”
童秋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說:“晚上陪我喝酒吧。”
童秋剛剛一直忍著,在別人面前,再難受再自責也沒紅了眼睛,可是這會兒,一看見霍知行,不知道怎麼,眼淚一下就出來了。
霍知行抬手給他擦了擦眼淚,說:“你別太自責。”
“可這確實是我的責任。”
“一個生命的離開,她身邊親近的人全都有責任,”霍知行用力捏了捏童秋的肩膀,對他說,“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打擊很大,那就哭一會兒吧,哭完了,咱們晚上回去好好聊一聊。”
童秋上學的時候他的老師曾經說過一段話:“不管在什麼時候,你們都要記得自己是誰。你們是人民教師,教書的同時要育人,你們所接觸到的孩子們都正處于人格形成期,他們既堅強又脆弱,身為老師,一定要尋找到一個平衡點,讓他們好好地成長起來。
”
一直以來,童秋都覺得自己這個老師當得挺成功,起碼無論在什麼情況下讓人評價他,都是一水兒的好評。
童老師工作認真負責。
童老師能理解學生。
童老師跟家長溝通得很好。
童老師長得帥還愛說笑。
童秋以為自己做得足夠好了,現在才發現,他被贊美所蒙蔽了雙眼,自我膨脹,根本就沒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他站在講臺上,卻覺得自己壓根就不配站在這里。
馮凱文悄無聲息地放了一包紙巾在講桌上,然后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童秋盯著那包綠色包裝的紙巾,看著那生機勃勃的圖案,甚至不敢看自己的學生們。
霍知行站在教室門口,薄薄的木質門緊閉著,透過窗戶他看見童秋低著頭,像是在等待做檢討的學生。
他皺起了眉,看著這樣的童秋,覺得心臟都沉了幾公斤。
約好了晚上見面之后,霍知行沒在學校過多逗留,他在門外看了一會兒童秋,就走出校園,在路邊的超市買了包煙,站在外面抽了兩根才回所里。
晚上,他下班,本來想去學校找童秋,但對方打來電話,說學校取消了今晚的晚自習,讓他直接去家里。
霍知行到了童秋家樓下,買了酒,買了煙,心情有些沉重地往樓上去。
他其實很不會安慰人,平時總能逗得童秋耳朵發燙眼神飄忽,可是到了正經時候,又變得嘴笨起來。
他不會安慰,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只能陪著對方,陪他喝酒,陪他說話,陪他把最難熬的夜晚熬過去。
之前下班的時候,趙和宇擔心地問霍知行:“師傅,師母沒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