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走到尋淵霸主身前坐到了他下面的一張椅子上,這是尋淵霸主為他所設,宣告軍師隆寵。
軍師坐著也不開口打擾他,就是等尋淵霸主生氣,等到尋淵霸主已經收斂了怒相之后才道,“生夠氣了?”
尋淵霸主睇向軍師,“憤怒從來不會使人變強,只會讓人陷入錯誤的道路。孤很清楚,也多謝軍師提醒。”
“王上能夠想通就好,王上對上官闕的不滿如今該給臣一個合理的理由了。”他知尋淵霸主是上官皇朝遺孤,是上官闕的大哥,但他還是問了。
“理由軍師知道又何必在問孤王?”
軍師搖搖頭,“若是單純嫉妒倒也還好,我怕的,是王上還將上官闕當做兄弟,今日你的那番話,除了發泄心中不滿,應該,還有一部分是為了上官闕吧,你在教他。”
尋淵霸主否認,“我為何要幫他?孤與他,只有一人能在這三國天下登立為皇,孤王心中明白,軍師不必擔心。”
軍師的顧忌尋淵霸主聽出來了,軍師是怕他最后對上官闕下不了手,也是怕他最后為了這一點的兄弟情義做出什麼超出估計的事情來。所以來給他敲警鐘了。
仔細查看,看他確實明白軍師才算放了點心,“王上能夠想明白便好,臣告退。”
“等等。”尋淵霸主開口。
軍師回頭。
“陪我走走吧,讓沈從明陪上官淵走走。”
一個名字,觸動心弦。
“好。”
第一百一十八章
城墻上,年輕的帝王稟退了士兵,獨自一人立于墻頭,他的眼下是萬里江山如畫,他的心中卻是一片茫然。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但是此刻越發明顯,微風輕拂,拂過的不止是身上衣衫,還有那同樣凌亂的心境。
尋淵霸主的話還在他耳邊回響,他告訴自己,他是上官正統,復興皇朝本就是他的責任,可是尋淵霸主的話讓他質疑了。
他的目的,他的責任,為什麼要用別人的鮮血來犧牲?
攻破宮門那一刻,他和他的軍隊,每個人身上都染上了鮮血,這份鮮血真的不無辜嗎?
魏姓得位,他們依附魏姓聽從魏姓,他們守護宮門盡忠職守,他們有錯嗎?
沒有。
那自己有錯嗎?
上官闕問自己。
魏姓覆滅了上官皇朝,上官皇朝在謀魏姓,也沒有錯。
他身邊的許多人都是為了這個目標,所以他們扶持自己,在這期間也犧牲了無數的人,為了躲避魏姓的追殺,有多少人為他而死,他們為的,不是他這個人,而是為了上官闕復興上官皇朝這個目標。
所以他有錯嗎?
也沒有。
都沒有錯,那錯的又是什麼?
上官闕一絲一縷的分析,分析著分析著卻發現若是一直追溯不過一場荒唐。
從上官家的角度來說,上官氏結束亂世一統天下,后世也無昏君,從來都是勤政愛民之君主,但魏姓為了一舉私利謀朝篡位,發生宮變,似乎是魏姓的錯。
可若站在魏姓角度,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當時魏姓已是一人之下,想要再進一步也只有皇位,或許該說一聲他們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但上官氏終結了亂世,天下便一定要世世代代接受上官氏統治嗎?
這好像也不應該。
什麼是應該什麼又是不應該?
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對錯的定義又是什麼?
上官闕發現自己心中越發茫然質疑,連身邊出現了九州賦都沒有發現,只一眼他就發現,眼前的九州賦是也不是。
“對與錯其實從來就是沒有定義的,若要有,又該又誰來定?只要實力足夠強的人才有評斷對錯資格。”九州賦冷傲說道。
上官闕搖頭,“若照你說法,民間尋常百姓,豈非沒有對錯資格?若以實力來論,那武功高強者勢武行兇就沒錯了?而且怎樣又算實力強大?”
九州賦看了他一眼,與他一起站在城墻上,他大概不太習慣這具身體,所以動作有些不自然,“實力并不是只有武力,如沈從明,他沒有絲毫武功,卻無人敢說他不強,武力只是實力的一部分,但這個世界上的人,多數會屈服于武力,否則你以為,虞國為何存在?”
他說著又轉頭看著城墻外的江山如畫,“所有的律法,規矩,禮儀……最后的維持都是武力,所以武力在實力中占了很大一部分,而你作為擁有絕對武力的人竟然對自己產生這樣的質疑?”他說著有些疑惑的看著上官闕。
上官闕不懂他疑惑何來,所以同樣不解,九州賦盯著他看了許久又轉頭,他負手而立,身上自有一股威嚴氣勢,“也許我該夸贊沈從明將你教得很好,這份質疑和懷疑才能引導你走向你認為正確的道路,過去不可追,現在不可失,未來不可測,可以把握的是現在,可以改變的是未來,只能停留的,是過去。”
過去,現在,未來。
構成人一生的謎題。
九州賦的眼神有些飄忽,他看著眼前這如畫江山竟在這一瞬間分不清眼前是山還是水,是水還是山。